夜色已深,谢霜醒来时候满目漆黑,不仅饿的前胸贴后背,心里也空荡荡。
随着身上的痛感恢复,才想起睡前发生的一切。
她麻木的坐起身,确定聂北尧不在殿中后,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室内极静,静到眼泪砸在被褥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宋妈妈守在屏风后,一时没说话,准备等她心情平复再上前伺候。
忽听帐内骂了声:“畜生”
在王府里可不能乱说话,量襄王如何宠爱她,也不会容忍她这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忙越过屏风道:“姑娘醒了,可要洗漱?”
谢霜一惊,止了哭声,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姑娘莫要信了外头的传言,我们王爷脾气虽不大好,但只要你小心伺候”
宋妈妈一边点亮烛灯,一边宽慰。
谢霜猛地掀开罗帐,恼怒的打断她,“什么小心伺候?谁伺候?我生是周家的丫头,死是周家的鬼魂,与你们混账王爷有什么关系!”
说着便开始胡乱穿衣,跌跌撞撞的下床,果然有些气性,只是年纪尚小,没什么威慑力。
宋妈妈瞧见她那攥成拳的胳膊抖得厉害,便走到八仙桌前将她送来的匣子打开,取出里头的纸契问。
“可识字?”
谢霜没做声,宋妈妈当她不识字,将纸契上内容念给她听。
字字锥心。
竟是她的身契!
自己
这是被卖给襄王府了?
谢霜感觉大脑一阵晕眩,撑在八仙桌旁,几乎倒下。
好一会儿,嘴唇才颤了颤。
“怎么会……”
“怎么会卖了多少钱啊,周家怎么会缺钱呢?这一定是你们的手段对不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她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宋妈妈缓缓开口:“我今儿个晌午在锦衣楼碰上了周家夫人,请她用了个午膳,又道襄王近来喜欢南边的茶,只是找不出一个会煮茶的丫头,正为这头疼。”
“她说她府上就有一个,午后就遣了你来。”
话到这里,声便止了。
宋妈妈想让她认命,再不愿留在襄王府,也要认清楚周家也并不重视她。
如此还不如好好服侍襄王,不要再念旧主。
谢霜静默了半晌,嗤笑了声,也哭不出来了,心里一片冰冷。
真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卖了个什么好价钱。
原来是周夫人把她送给襄王,卖个人情!
周夫人想必高兴坏了,从前不论把她送去哪里,周瑾轩最终都会把她找回,带回府中。
而今把她献给聂北尧,周瑾轩就没法子了,他不会再次赌上整个周府的前程跟襄王府作对。
宋妈妈把谢霜搀起,扶着她在床边坐下。
一边束起罗帐,一边道:“姑娘,洗漱吧,咱们王爷脾气是坏,不过爷们在戍边厮杀,太斯文了怎么能办大事呢?只要你伺候的好,王府绝不会亏待你。”
又对外头喊:“送水来。”
谢霜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朝桌角看了又看,想一头撞死,又觉得这条命活的太便宜。
前十三年活的金娇玉贵,万千宠爱,现如今这副样子真叫她不服气。
宋妈妈浸湿了手巾,亲自给她身子。
解开她的衣衫后,啧了声:“怎么这么大个疤,我屋里有上好的祛疤膏,回头取来给你。”
谢霜回神,攥紧领口:“不必了。”
这疤还是十二岁那年,兄长的弓箭射偏误伤了她。
前些日子周瑾轩才说过兄长暂无性命之忧,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接过宋妈妈手里的手巾。
“我自己来吧。”
宋妈妈满意的点头,将婢女遣了出去,预备晚饭。
才换了身干净衣裳,饭菜就已经摆上了桌。
笋干烧肉、清蒸鲈鱼、乌鸡汤,还有一样点心和两碟子小菜,色香味俱全。
谢霜也着实饿了,吃的时候却不踏实,时不时朝外间看一眼。
宋妈妈道:“王爷有公事,现在不在府上。”
谢霜这才定心吃了半碟子米饭。
“姑娘再喝点汤?这汤炖了两个时辰,鲜得很。”宋妈妈觉得她吃的有点少,又盛了半碗汤。
谢霜接过,看了宋妈妈一眼,真诚道:“这位妈妈,我知你是个心善的,既入了这王府,我也认了,只是有件事,求妈妈告诉我。”
她虽有些气性,说话却还算圆满周到,是个机灵人。且生的白净秀美,不妖不娇,很招人喜欢。
到底入了宋妈妈的眼,如此对她也就宽容些。
“问吧。”宋妈妈道。
“傍晚,可有周府的马车登门造访?”谢霜小心翼翼的问,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宋妈妈。
宋妈妈摇头。
谢霜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向宋妈妈道了声谢,把手里的半碗汤喝了。
周瑾轩是还不知道她被送入了襄王府,还是没能拗周夫人呢?
不过来了又能怎么样?
她叹息了一声,放下了碗。
听见外头风声,下意识搓了搓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