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气李长生,或许是不忍心拂这些少年的面子,朱水云心情大好,拿出来了四把名剑,给他们一人一把。
百里东君初学武艺,性子活泼,‘云梭’和他适配。伏扇拿了青霜,六乂拿了凤箫。
然后,她将绝影剑给了唐怜月。
乌黑的剑身,黯淡无光,惟有触手的冰冷感,昭示着,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而且是一把,适合刺客的剑。
朱水云道:“这是我对唐门的诚意,我希望能看到唐门对我的回应。”
一袭黑衣的少年半跪地接过,谨慎地点头。
给出了见面礼,便是婉拒的意思了,朱水云一看就觉得对方呆板木讷,老实巴交,谨言慎行,不符合她收徒的眼缘。
她喜欢小辣椒性子的徒弟。活泼一点,爱玩一点,不要那么严肃,也不需要多聪明多有心眼。
其实百里东君的脾气是和她胃口的,但他的身份太好了,一旦收徒,整个镇西侯府都受益。她不打算吃这个大亏,将自己和镇西侯府绑在一起。
所以最后,百里东君成功拜师李长生,皆大欢喜。
不,应该是,皆不欢喜。
这对儿新出炉的师徒,两看生厌。
“为老不尊的家伙……”百里东君,暗地里小声哔哔叨叨。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李长生,光明正大吹胡子瞪眼。
但这都只是口头说说,嘴巴不饶人,实际上李长生对这个徒弟很满意,根骨好,够机灵,不迂腐,合他的心意。
如此,大比圆满结束,周围的看客、成功进入学堂的学子,两两三三结伴散去,或抱怨,或炫耀的吵闹声,渐行渐远。
李长生也跳到了教坊最高楼的楼顶上,慢慢地坐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夜景。
有儿童嬉闹,才子吟诗作赋,赞颂此次学堂考核的盛景,也有不少人家在饭店酒楼庆贺自己登榜。
李长生也含笑看着,但目光却没有落在任何一处。袖子里的东西好像烫手,不断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让他无心看风景,无心做任何事情。
他摸了摸收在袖子里的紫色纸张,触手软滑,纸面近乎缎面。
这是朱水云离开之前送给他的。
到底是什么呢?
李长生无声叹息,已经活了那么多年,却还是会为此欢呼雀跃,猜测着里面写的内容,紧张不安,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剧烈跳动。
他好像瞬间梦回了那天,华灯初上,一袭红衣的女子手持莲花灯,巧笑嫣然。
又好像梦回了那天,黄粱一梦刚刚结束,他在梦中和意中人度过了上百年,醒来神思不属,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天地为何物,只盼着再续梦中美景。
他将那张纸从袖口抽出来,弹了弹边缘,清脆悦耳。
他前些日子,见到萧毅的时候,和萧毅聊了很久,这才知道隐约知道了当初的真相。萧毅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一百五十七年后了
所以,初见的时候,阿水并不是把我忘了,而是,我们还没有见面?
他目光游移地想着,所以,阿水给自己写信,会说什么呢?时隔这么多年?
会不会解释她的秘密?比如她为什么可以穿越时间?这是什么和他的大椿功一样神奇的武功吗?
亦或者是他们分别时,那场不太美好的对话?
李长生满脑子胡思乱想,连朱水云其实是真的神仙,或者实际上已经几百岁上千岁了这种离谱想法都产生了。
如此种种猜测,在脑海此起彼伏。
直到外面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砰砰——
光丝在漆黑的夜晚绽放。铁树银花,灿若星辰,耀明生辉。
他猛然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屋顶上,想了太久太久。
黄昏已经变成了深夜。
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不觉用了过大的力道,将那信纸都被搓皱了,让他有些心疼,连忙吹气运功,将它小心抚平。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心怀期待地,慢慢展开那张紫色信纸。
入目的两个字——
战帖。
落款——
雨生魔。
李长生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了。
哦,是雨生魔的约战书啊——
他的脸上好像戴了一层石膏假面,冷漠,虚假而又苍白。
这盛夏的夜晚,越来越寒冷了啊,李长生想着。
他站在屋檐上,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仔细听,似乎有牙齿的咯咯作响,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呼哧呼哧,好像拉风箱。
那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让人担心会不会断了,坏了,爆了。
然后,戛然而止。
李长生重重地甩袖,将那张战帖狠狠砸在地上,还跳上去,踩了两脚。
“呸!雨生魔!”他咬牙切齿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