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水不喜欢这样吗?”
却听角落里传来某人的轻笑声。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朱水云的反应,特意在这个必经之处蹲守。
朱水云本没打算理他,只是觉得,这声音听起来一般,但咬文嚼字的语气格外让人舒适,有些抓耳,抬头瞥了一眼,便不知不觉地停下来了。
她默然,自己就不该抬头。
一个莫约十二三岁的孩童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儒生袍,双手拢袖,唇角含笑。
此刻,角落里的一景有些诡异,一男一女,两个看起来不过豆蔻之年的孩童,相对而视,看起来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实际上是两根老黄瓜刷绿漆。
正是这份鲜活稚嫩的外表和阅尽千帆的内里,形成了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却见那个童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落,夜幕渐浓,时机正好,轻笑着,上前一步,又一步。
好像海市蜃楼在眼前绽放,一步便是一岁,嫩笋抽芽,百花吐蕊,寒冰解冻。
他一连走了七步,刚好从静谧阴暗的花荫下,走到朱水云的面前。
也刚好从小小孩童,变成了长身玉立、年华正好的少年。
岁月瞬息在他的身上流转,光阴的魅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抬眸,目光流转,松开拢住的袖子,露出一枚精致小巧的,暖红色莲花状提灯。
白玉一般的指节握住灯柄,他提灯,含笑看着朱水云,像苍穹碎雪,纷纷洒洒,从寒梅花枝抖落,流连人间。
朱水云默然。
“东方小月。”她缓缓开口念出来这个名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但她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总有人站在那里,就能让你感觉到,只有他才配得上那个名号。
像梅树,有着崎岖遒劲的枝丫,书写着寒风的砥砺和岁月的沧桑。
“我就说,学宫的那些孩子怎么这么……疯狂。”朱水云吐出来后两个字,微微挑眉,“你怂恿的吧?”
“如果早知道学宫是这个状况,我打死也不会让他们过来。”朱水云双手抱胸,没有接那盏花灯。
“我可什么都没做,冤枉啊。是孩子们自己太激动了。”东方小月一副讨饶的样子,连连摆手,“知道阿水需要帮助,他们可是互相争了好久,实在争不过,才决定都过来的。”
“……学宫不是不出世吗?”
“学宫关心的是天下大事,你还不算是天下大事的范围么?”东方小月笑着斜了她一眼。
“在我眼里,你可比这天下大事加起来,都要重要多了。”他轻声垂眸。
朱水云没想过会听到这句话,顿了顿,装作没听见:“那你的葬礼又是怎么回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结果没死?”
却见他眉眼微弯,耸肩摊手道:“我还以为,阿水至少会来看我一眼,没办法,阿水那么狠心,只能我来见你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佻,视规矩如无物,连自己的葬礼都说办就办,一点也不嫌晦气。
朱水云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油嘴滑舌,轻浮放荡。”
“是是,阿水教训得都对。我是来邀请你的。”东方小月明显是早有准备,又提了提手里的花灯,“真的不接下来吗?”
“今晚是花灯节,我想请你同游,去赏夜景,如何?”
朱水云迟疑着伸手,大概是对方之前的话语太醉人,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好。
她接过花灯,摩挲两下,青竹灯杆触手微温,还带着某人残存的温度。
“走吧。”朱水云也叹了一口气,一步一岁,一路前行,从平平无奇的小丫头,一步步长大,变成风华绝代的出尘仙子。
等到二人并肩走出花园的时候,已经是檀郎谢女,天造地设了。
也看呆了,坐在屋檐上喝闷酒的某个白衣人。
那是熠熠生辉,年华正好的十八岁,腰如束素,肌如白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举手投足都是写不尽的风流倜傥。
她身边的少年,也是鬓如刀裁,眉如翠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浩然如玉。
“来,阿水。”那少年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颗干枯的花苞,指尖灵气闪动,瞬间花苞在手心内绽放,变成了一朵妖娆艳红的海棠,被有情人轻轻别在挚爱的鬓角上。
火树银花不夜天,满街歌舞起翩跹,提灯辉融映暖月,星桥铁索一线牵。
在朱水云接手这座城池四个月后,季天府终于褪去了旱灾持久的苦痛,迎来了崭新的一年,四五年都没有过的真正的新年。
街上的小贩喜气洋洋,行人也是兴高采烈,街道两边到处都是红灯笼,贴着各色福字对联,红纸上涂着黑字,它用的劣质墨汁,红染料也很难闻,却让周围的百姓带着暧昧笑容闭上了眼睛,觉得这才是幸福的味道。
前方的少年郎,抓着自己的手腕,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梭。好像河灯旁边的睡莲,宁静从容,只享受这份热闹,却从不沾惹分毫。
他时而在某个摊位前停一下,也不见做了什么,朱水云手里就被丢过来一个小玩意,不多停留,便又拉着她匆匆而去,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