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金乌西坠,云间晕出的橙光似仙女散落凡间的霓裳,透过缥缈云雾,如梦如幻地铺满大地。
这样的天色,映照在的皇宫的琉璃瓦上,更显得皇家气派。
婉宁坐在床沿上,接过宫女递来的琥珀药碗,轻轻吹了一口气,药汁泛起层层涟漪。
她的父皇,昔日威震八方的天子,如今已英雄迟暮,将皇位过继给赵邺后,更是病来如山倒,连龙床也起不来了。
“来,父皇,喝口药吧。”
她再次轻轻吹了一口气,将药递到太上皇嘴边。
太上皇勉强喝了口,药汁洒得整个龙枕都是。
婉宁眉头微蹙,轻轻拭擦了下,而后再次舀过一勺。
这人虽是她的父亲,可是皇家亲情缘薄,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太多的父爱。
前世,她为了一句话,活生生地忍受住在代国的屈辱,回到大燕,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思及此,婉宁再次为他拭擦了下嘴角,轻声开口:“父皇,如果这次去代国的是我,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看着太上皇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苦笑一声,又道:“父皇,如果安宁没有升为公主,如果她没有败坏女德,会不会去代国的,就会是我?”
闻言,太上皇将脸转到另外一边,冷哼了一句:“终究去的也是安宁,你现在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婉宁自嘲一笑。
“父皇,你有爱过我吗?”
她终究,问出了前世的那个问题。
太上皇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来看她。
婉宁看着他的后脑勺,心中不可抑制顿顿地痛。
即使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她仍心存幻想,希望他能说一句爱她。
即使,是骗她的。
她为了让她高兴,自幼辛苦学习古筝,手指扎破了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而她破获了几个大案,为他长了面子。他虽有嘉奖,可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她要的,只是他真心实意对她说一声:“婉宁,你真的很不错。”
可是,什么也没有。
半晌,太上皇的声音传来,“婉宁,你记住,你是大燕的长公主。”
闻言,婉宁勾唇苦笑。
她缓缓放下碗,站起来朝他行了一个礼。
这一刻,她显得那么坚定,那么从容,仿佛已经接受了所有的现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父皇,李唯意大将军的旧案今天将重新审理。待此事一了,我就跟李沉前往北境,恐怕此生无法再回来。我不在您身边时,请您记住……”
“什么?你说什么?”
太上皇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试图支撑起身体,颤颤巍巍地问道:“你刚才提到李唯意的旧案要重审?”
看着他的样子,婉宁再次露出微笑。
她曾询问他是否爱她,但他未予理会。
然而,对于李唯意的旧案,他却显得如此焦急。
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错。”
她端正了神色,紧紧地凝视着他,再次开口:“皇上已经开始审理此案,结果可能很快就会出来。”
“审理什么,不能重审!”
太上皇大声喝道,继续说道:“立刻叫邺儿过来,告诉他不能重审、不许重审,明白吗?”
说着,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更是无力支撑身体,再度倒了下去。
婉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采取行动。
“父皇,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过去的错误负责,我们也不例外。”
前世,她陷害忠良、敛财害命,最终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而太上皇,也是因她而死。
这一世,她不再害人,但太上皇的所作所为却是不争的事实。
“父皇,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她看着太上皇愈发阴沉的脸,再次开口:“皇上已经开始审理大约两个时辰了,现在应该已有定论。”
听到这话,太上皇伸出颤抖的手,再次开口:“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叫邺儿过来,马上……”
婉宁看着他,不禁苦笑。
“父皇,”婉宁声音平稳而坚定地说道,“往事不能追,但真相不容掩埋。李唯意大将军及其家族为我们大燕朝尽心尽力,却落得如此下场,若不为他们正名,我等又如何面对天下人?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闻言,太上皇的呼吸急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慌。
他试图从床上挣扎起身,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做太多激烈的动作。
他的目光转向殿外,似乎在寻求最后的帮助。
婉宁继续说道:“今日重审,是为了还原事实,让冤案得以昭雪。这不仅是对李家一个交代,也是对大燕朝律法的一次尊重。儿臣此后或许不在京城,但儿臣相信,大燕朝的江山社稷,需要的是清正廉明的治理,而非阴谋诡计。”
太上皇的身体颤抖着,他终于意识到婉宁的话中之意。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些无力:“你……你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那些人当然对李唯意做的,就是太上皇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