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盘算明天的工作任务。史光道来了——真是奇迹！——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下子变得潇洒倜傥、光彩照人了。他故意敞开运动衫的领口，让一绺头发轻佻地弯在额头上，下巴突出，眼睛因角膜鼓起而显得明亮，胸脯像个大力士，粗壮有力的手臂浑如武士那样半曲着。 “见鬼，见到他怎么感到不自然了？”韩红梅惊奇地自我问道，“是不是不想和他接触？然而又心上心下，感到害羞。” 可是当水芙蓉提出让田边菊接替她的工作时，她又不愿离开龙凤山工区，事实说明史光道对她同样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史光道肩膊宽，手臂长，身姿挺拔，生气勃勃，雄鹰展翅般充满着矫健劲儿。红黑的脸蛋，挺如悬胆的鼻梁，那灵活闪亮的眼神特别使人感到亲切和欣喜。不过，韩红梅有一种使人羡慕的善于控制自己的好特性，情感从不外露，猜不透她的心思，赛若凌风傲雪绽开的红梅花，高洁淡雅，给人一种敬畏之感，不敢随心所欲出现什么越轨举动。 他俩的感情本来是从工作中产生的，相处融洽，配合协调，互相关心，互相照应。史光道畅快得好似春风吹拂，暖意融融，无穷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心头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他忽然觉得需要她，离不开她。友情升华到了恋情，兴奋热烈的情绪恍然决了堤的洪水，汹涌激荡，哗啦哗啦地倾泻出来。韩红梅调到爆破队，情势骤然发生了变化，从沸点一下降到了冰点，他不再有那种直接和痛快淋漓的表白——并非他学会了克制自己，而是由于在韩红梅面前碰了钉子，不敢轻举妄动了。见了韩红梅，他变得像个文质彬彬的君子，谨小慎微，察言观色，想讲几句心坎上的话儿，却又害怕引起对方的不愉快、不自在。 韩红梅觉察出了史光道的变化，以前他满怀激情地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爱你”时，她当时惊奇得浑身发怵，口头上推辞，而事实上几天见不到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尽管她告诫自己：在感情的激流面前设下一道闸门，闸住某些意识和潜意识的流动，实际上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姑娘们似乎都有一种特殊的虚荣心，希望有人献点儿殷勤，做点儿抚爱的动作，体验体验生活的浪漫与乐趣。在充满欲念和梦想而又躁动不安的时候，偏偏史光道不来找她了。龚向阳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不肯分散精力，也没有来陪陪她，和她亲热亲热；况且他心目中已经有了水芙蓉，要是她稍许主动一点儿，兴许他俩早就结合到了一起。 老天爷喜欢恶作剧。田边菊守在龚向阳身旁，把他死死地缠住了。韩红梅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史光道的身上。他们的误会还没有消除，思想还存在疙瘩，而在近段时间的接触中，好心得不到好报，两个人的关系闹得简直僵化了。 孙伟和史光道分别带领的两个推土机队，劳动竞赛的热潮不断高涨。史光道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士气愈来愈旺盛，韩红梅协助他们采用科学的优先法，把劳力、动力（包括挖土机、推土机、拖拉机、传送带）和工具设备，重新调整搭配，生产进度赶上并超过了孙伟的第一队。孙伟急得心焦火燎，一筹莫展。韩昌仪请示水芙蓉让韩红梅返回新居住线工地指挥施工，他愿意当好韩红梅的助手。韩红梅径直到了孙伟的第一队，协助他进行技术改造，革新机器设备，全面整顿了一番，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很快追平了第二队的生产进度，并且出现了跨越的势头。 史光道发现韩红梅在直接帮助孙伟攻克技术难关，整合劳力资源，把积极因素全面调动起来了。“吓，她去扶持孙伟，实际上就是拆我的台。”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往上冲，直抵脑门，史光道双眼喷火，头发竖了起来。“不，不可太鲁莽。”隔了一阵，他自己提醒自己，“直取不好，不如采取迂回战术，拐个弯儿。”拍着后颈窝想了想，“咹，听说她病了，我以此为由去看看她，先探探虚实。”下班后，史光道来到了工地指挥所，没有找到韩红梅，打听了一气，卫生室的值班医生告诉他： “韩主任带病坚持到第一队加班去了。” “怎么不阻止她？” “我们挡不住，”值班医生揶揄地笑了笑，“劳驾史队长去劝劝她，以情动人，说服她回来卧床休息。” 史光道一口气跑到了第一队的工地，望见韩红梅在操作运送泥土的卷扬机，他疾步走到她身边，责备说：“你不要命了，病了不安心养病，累垮了怎么办？” “命在这里，你看清楚啰。” “看你还在开玩笑。” “我没有大病，可以坚持下去。” “医生说你重感冒，现在还在咳嗽，咳得好厉害的。” “没什么。”韩红梅掠了掠额头上的刘海，“别相信医生的。” “你不能再干了。”史光道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唷，热得烫手，还在发烧呐。” “侵犯人权。”像被人戳穿了隐私似的，韩红梅恼羞成怒，蛾眉倒蹙，双眼圆睁。 猛烈的发作之后，韩红梅觉得很难为情，面色苍白，眼睛黯然失神，咽喉一阵病态的痉挛，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史光道呢，酷若挨了一下闷棍，半截木头般愣愣地呆着没动。他起初惊讶，后来生起气来了，胸脯一起一伏，咬紧了嘴唇——他一激动就咬嘴唇，是精神失去平衡的习惯性动作。 “光道，”韩红梅突然转变成委婉的口吻埋怨道，“你太狭隘啦，为什么只能协助你哩。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