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诸位大臣将陛下阴沉的脸色看在眼里,谁都没敢率先发言,只低着头,连呼吸声都尽可能隐去。
昨夜的大雨让卫元庭感染了风寒,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同僚拽了拽她的衣袖,劝她安静点,她颔首表示感谢,但喉咙里就像被塞了鹅毛一般瘙痒难耐,她想忍,却忍不住,又接连咳嗽了几声。
沉浸在担忧中的白胜男听到卫元庭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又见她脸颊微红,当即知道她是因为昨夜淋雨感染了风寒。
“卫大人感染风寒了?”
“回陛下,有点症状,但不碍事。”
“等下了朝,让御医给你瞧瞧。”
“谢陛下恩赏。”
短暂的对话,打开了君臣间的隔阂,也一扫朝堂上诡异的安静,白胜男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朝臣,下颚微扬。
“诸位今日可有要事禀奏?”
帝王之音回荡在大殿,半晌没有等来回应,白胜男便自语道,“既然众卿没有事要奏,朕有事要与诸位商议。第一件事,朕重新回朝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很多人建议朕换个新的年号,这两日礼部和占星司都呈了折子,朕虽然觉得年号而已,新旧无关国运,但占星司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请诸位回去想一想,改个什么新的年号比较好。”
自古以来,占星司的话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存在,谁都不愿用国运去赌,也不敢。秦国女皇当政,本就被他国诟病为“牝鸡司晨”、“龙凤颠倒”、“天隐祸患”,加上女皇登基不久便由权臣掀起了叛乱,更是让大家心里隐着嘀咕,此番占星司主张变更年号,自然是破旧立新的好机会,众臣连连称是,礼部也连忙将这件大事揽了过来。
“第二件事,朕回国后,先后处决了三个曾经的要员,李瑞之罪自无需朕再多言,关于郭庶和梁桓追,想必诸位是有所疑问,甚至有所遗憾的。”
堂下虽此起彼伏着没有、不敢等言辞,但白胜男很清楚,这群人在背后没少因此嚼舌头。
“不论诸卿是否有疑问,今天朕都想说一说,史官也好记载。”瞥了一眼史官,白胜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先说郭庶,夏月宫变后,郭庶欲通敌并与李瑞为伍,幸得张扬将军及时发现,才没有得逞,朕念其过往功绩,将其革职、三代内不得科考为官,还被刑部参了一本,左大人,朕说的没错吧?”
被点到名字,左煦走出队列,躬身道,“陛下记得不错,臣确实给您连着上书三本,希望您能按照大秦律令查办郭庶。”
白胜男昵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司徒林,对左煦道,“那么按照我国律,郭庶应该如何?”
左煦对与律法打了二十几年的交道,非常纯熟,加之他确实认为陛下对郭庶的处理过于轻描淡写,严肃道:“回陛下,按我大秦律令,郭庶通敌,虽尚未得逞,也属死罪,其本人应处以车裂之刑,其三代内族人也应流放,陛下只将其贬官,实在无法起到尊重律法、震慑不法之徒的功效。”
“诸位听到了吧,还是懂法之人明白朕的苦心。”
白胜男的一句“懂法之人”涵盖了除左煦外的全部朝臣,而朝臣不懂律法显然和不会处理政务一样严重,胆小的朝臣已经被冷汗湿了衣衫,身居高位的也不免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这样敲打。
“左煦,朕交给你个任务。你啊,把自己认为的,律法中太重或太轻的条文都挑出来呈给朕,再就是把你认为如今律法中尚缺的内容整理一下,也呈给朕看看。只有律法完善,国家治理才能有法可依,而有法可依才能逐步做到‘除暴安良’,你说对吧。”
“陛下所言甚是!臣遵旨!”
左煦出身世家,与不识字更无处学习律法的平头百姓不同,他自幼就有名师教导,有机会接触律法并熟读,后来他又执掌刑部,更是日日与律法打交道。
一个人越是熟悉什么,越是能看出漏洞和缺憾,左煦早就有修改律法的念头,但苦于先帝始终不听取自己的奏呈,有才无处施展,如今陛下露出要修律的苗头,如何让他不欣喜!
“关于律法,季洵也有些许见识,明日一早我让他去刑部找你,你带带他。”
前几日,白胜男在封赏黑风寨众人后又单独给季洵加封,虽然加封的是个闲职,但毕竟隶属正二品,领朝廷俸禄,众臣心有怨言不敢说,如今陛下在修律方面重用此人,不免摩拳擦掌的想看他出糗。
“陛下说的是黑风寨的少当家?”
左煦一向不屑于留意那些八卦闲谈,但朝中对于季洵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多到他家的饭桌上都少不了几句。他不知道外面疯传的季洵就是原季国储君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虽说无风不起浪,但他是个严于律己之人,口风很严谨,又不认为臣子可以议论陛下私事,所以只要陛下没有昭告天下,他就宁可相信那些传言都是假的,这也是他为人臣对陛下尽忠的表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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