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茂东贪财却不奢华,东禹县县衙的布置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商贾赠送的几床缎子面的被褥和两件狐裘大氅,县衙里连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东禹县的大小商贾几乎都给他送过礼、被索过贿,每每见他穿着朴素都以为他是故意装可怜,直到县内首富因募捐被请到县衙才知他是真的节俭。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多年贪的钱用到哪里、藏在何处,以至于县内商贾间流传出樊县令有不良癖好的传闻,樊茂东听闻既不恼怒也不辩解,反而用这个理由继续收钱。
“陛下,屋里简陋委屈您了。”
脚上的伤因赶路多次复发,好在潘生妙手回春,已然封口结痂。白胜男此来东禹县,既是为夺回政权筹谋,也是试探魏国对刘氏的忠诚。
“布泉,新皇如何?魏国如何?”
“臣没见过白治,也不认为他是新皇。自白治篡位以来,臣日夜期盼陛下重临朝政!”
樊茂东此言不虚,自听闻李瑞携白氏旁支叛国、生擒女皇,他立即联合何铭羡筹谋推翻叛臣,只是碍于东禹县的地理位置和国内动乱才不得不暂时蛰伏。
“布泉你别紧张,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的忠诚朕自然是知道的,正因如此,才以东禹为回国第一城。”白胜男将他扶起赐座,又道,“白治为傀儡,李瑞呢?”
“陛下明鉴,听闻白治是个庄稼汉,是被李瑞硬生生推上皇位的,自他鸠占鹊巢始,日日沉迷后宫床第之欢,上朝时多是昏昏欲睡,连样子也懒得装一下,李瑞被气的半死。”
樊茂东将国内这半年多的变化一一坦言,既不夸大白治的昏庸,也不隐藏国内的动乱,言辞公正客观,让白胜男迅速掌握了国内局势和部分朝臣的动态。
“陛下受难后,魏国曾派兵两次袭扰我县游牧民族,都被他们赶跑了。”眉头微蹙,樊茂东道,“副县令阿达木告诉我,魏国前几天还派出所谓的使臣游说勿吉族倒戈,被他拒绝了。”
白胜男的脑海里闪过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容貌斯文却有着猎鹰般锐利的眸子,说话不徐不急却很有压迫感。
“阿达木,朕记得他,朕登基时还召他入过宫,很勇武的男人,无愧英雄巴特尔之称。”
“其实……臣有罪,臣将陛下到来的消息告诉了阿达木,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阿达木身材魁梧,你不说,朕也看到了。”
笑着将他再次扶起,白胜男对着门口招招手,早已等候在外的阿达木沐光而来,恭敬行礼后坐在樊茂东身边。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也没有阿谀奉承,一腔赤诚之心尽皆在揭发魏国策反、族中有人动心被杀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阿达木,朕的好勇士,朕果然没看错你!”
犹记六年前,勿吉族受刘氏挑唆抢占良田,屠杀东禹县马郭村五百余人。当消息传回京都时,朝野震怒,父亲盛怒之下决定将勿吉族灭族,并将游牧民族尽皆赶出秦国。
当时的白胜男尚为储君,受宠却没有实权,她力劝父亲以大局为重,但当时父亲盛怒根本听不进劝,她冒着触犯谋逆大罪的风险,在崇政殿外跪了三天两夜阻拦政令发出。后来,做父亲的心疼她在寒冬中受苦,也被她的爱民如子之心感动,加之刘氏突然出兵袭扰其他城池,才不得不重新审度此次事件。
阿达木始终念着她的大恩,后又蒙她力挺为官,心里早已将这个女人视为天神。
“承蒙陛下力排众议让臣为官,臣阿达木此生不忘知遇之恩!”阿达木真诚道,“阿达木是个一根筋,既认准了陛下,就是一辈子,除非阿达木死,否则我勿吉族人谁也别想背叛陛下!”
“有卿这句话,朕心安矣!”
阿达木心思缜密却不善掩饰情绪,在说到族人打算背叛秦国时,满腔怒火直接喷发,猎鹰般的眸子里满是愤慨。按他所言,魏国先后以使臣的名义派人三次劝反,留下的珠宝整整六箱,且其言词中不乏愿意帮助勿吉族自立一国的意思。
阿达木虽没有同意魏国的建议,却也没有把礼物送还,他此番已将六箱金银珠宝搬到东禹县县衙,以实际行动表明支持女皇重夺大权。
夜色如瀑,冷风如刀,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白胜男写下六封手书,着常年弘派亲信分别送往其余六座边塞要镇,另有一封厚重的书信则要求由常安亲自送往京师的周府。
“陛下,该用膳了。”
女皇来到东禹县的消息乃为绝密,所以能出现在晚宴的人都是白胜男的亲信,她举起酒盏一一对在座诸位表示感谢,又将三盏酒洒落在地,祭奠因宫变流血牺牲的英魂。
近八个月的颠簸和流离,终于重回故土使得她又兴奋又难过,往事种种如云烟般在脑海中迅速闪现,最终定格在宫殿中那场大火。想到冬雪,她的眼眶又红了。
为掩饰痛苦,她又连着饮下几盏酒,季洵见她脸颊已红,不着痕迹的阻止了她的豪饮。
“鱼肉鲜美,凉却会腥,你且先尝一尝。”
“陛下尝尝这个,这是咱们东禹县特有的山菇,晾干后炖上鸡肉特别鲜。”
樊茂东执起未用过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黑色的蘑菇,阿达木则指了指她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