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那时开始,鲁迅就奠定了海婴一生的基调:
不必光芒万丈,不必成为别人,只需按照喜好,成为自己。
依照天性,海婴的事业不仅没有成为鲁迅的延续,反而与鲁迅颇喜爱的文学南辕北辙。
这一切,与海婴从小历经过的种种密不可分。
海婴100多天时,鲁迅带着全家去照相馆里拍合照。
小小的海婴,还无法走路说话,但却对第一次见到的,可以发出剧烈闪光、声音的“镜匣子”,异常感兴趣。
五感敏锐的鲁迅,很早便发现了海婴对镜头的喜爱,于是更加注重培养他看电影、戏剧,不论走到哪儿,都要合张照。
一次,鲁迅带海婴到日本去,拍下一张照片,后来还在文章中感慨道:
“我曾在日本的照相馆里,给儿子拍过一张照,他满脸顽皮,真像个日本孩子。”
通过镜头定格海婴的成长,是鲁迅始终在做的事。
少年周海婴在这样的熏陶下,海婴对摄影有了模糊的概念。
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与摄影结下长达70年的缘分。
海婴5岁多的一天,跟鲁迅一起乘坐黄包车,鲁迅看到车夫的手受伤了,不急于赶路,而是语气温和地让车夫等一下。
小小的海婴站在父亲身旁,不知所以然。
他好奇地望过去,只见父亲用随身携带的绷带,动作温柔地给车夫包扎。
这个场景,如一个个慢镜头堆叠在一起,诠释了最底层人民的苦难,也诠释了父亲的共情之心。
海婴深深被震撼了。
从那刻起,海婴学会了平视世界,喜欢上了观察普通人的一举一动。
在海婴眼中,时代背景下的普通人,都过得那么艰辛,大家饱受战争侵袭,很多人流离失所。
可每个人都向死而生,掩藏不住坚强的底色。
海婴逐渐开始理解,自己因为父母的奋斗,过着相对优渥的生活,但并非人人拥有这样的条件。
他也想跟父亲一样,为普通人民做些什么。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做出些什么,父亲就因病去世了。
临终前,他嘱咐许广平:
“孩子长大,尚无才能,可寻点小事过活,
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这就是鲁迅对孩子的希冀,他不求海婴名震四方,只求他健康成长,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工作,好好生活。
鲁迅的临终嘱托,让海婴明白,他不用成为父母的延续,父母那些未完成的梦想,不必他去实现。
他是他自己,可以去做一场全新的梦。
海婴的梦,生根于幼时父亲带他拍照时传递出的慈爱,也在后来的经历中发芽。
1936年末,鲁迅刚去世不久后,许广平收到一位姓蔡好友来信,邀她去杭州散心。
那年海婴年仅7岁,自然不能脱离母亲的看管,他们母子二人一起到了蔡家,海婴管她叫:“蔡阿姨。”
在杭州的日子还算惬意,海婴每天随母亲与蔡阿姨外出。
很快,蔡阿姨随身带着的黑色小型相机,引起了海婴的注意。
小海婴发现,这个神秘的“黑匣子”可以把风景收录其中,然后风景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一张张可随身携带或挂在家中的照片,神奇极了。
为了摸摸那台“黑匣子”,更为了弄清照相机的成像原理和使用方法,他每天围在蔡阿姨身边,或问这问那,或用心观察。
经不住海婴左缠右磨,在蔡氏简单的讲解后,海婴上手拍了几张照。
当时相机和胶卷的价格颇为昂贵,海婴开心地按下快门,另一边的蔡氏早已“心如刀割”。
在拍下“渔夫撒网”的照片后,蔡氏就将相机收回了。
海婴并不尽兴,拍摄照片的兴趣更浓厚了,拥有一台相机,成了他热切的渴望。
许广平看得出海婴对摄影的热爱,在他12岁那一年,跟朋友借来一台相机。
海婴由此开始专门学习摄影。
起初拍下的两张雪景照片,被许广平起名为“雪痕鸿爪”和“大地蹄痕”。
两个标题之下,是一位母亲对孩子进步的鼓励。
有了母亲的支持,海婴对摄影爱得更加深沉。
此后余生,他从最初的底片冲洗,到后来的数码相机,拍下了2万余张照片。
自始至终,他的镜头下只有一个题材:普通人。
于是,身着简陋衣衫,仍旧满脸笑意、昂首阔步走在大街上的小贩步态,被海婴如实用镜头记录下来。
历经岁月变迁,这张照片成为那个时代里,人民在压迫下展现乐观精神的明证。
周海婴曾拍摄摄影作品《熟食小贩》。
因为身份特殊,周海婴母子经常身处重大历史事件中。
在新中国成立前夕,许多滞留在香港的文化界名人,在党中央的秘密布置下,悄悄回国。
周海婴随母亲,与郭沫若、侯外庐等人,一同乘坐“华中轮”回到内陆。
为了保护一大批文人和党内人士周全,这次行动并没有记者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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