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如今……正被关在丞相府的地牢中。”凌鹤低声回禀道。
“日前父亲的人先于臣一步,将她带回了京都。”
“想必,是父亲还有未曾审问清楚的地方,所以才把人留在了府上。”
太后眯了眯眸子,一时没开口。
她并未说什么责怪的话,眼底却带着几分不悦。
私自把敌国的奸细抓回去,还藏在自家牢中,对她这个太后隐瞒不报!
有什么需要审的,不能送到宫中来审?
“太后若需要,臣这便回丞相府去提人……”
凌鹤像是没看出她的异样般,还在不急不缓地说着。
“不必了。”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太后眸色冷淡,“此事哀家自会定夺,无需你再理会。”
“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尽快将唐家的事收尾。”
这老太婆,心中惦记的怕就只有唐家那些财产了。
“臣明白。”
凌鹤心下腹诽,面上却不显。
待他拱手告退后,太后才又唤了个贴身太监过来。
“你带几个人去丞相府走一趟,把那女子带进宫来。”
“还有……”
太后眸色微沉,沉吟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稍后让凌相也入宫来,哀家有话要同他说。”
“是。”
……
“棠芝……棠芝……”
谢永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对自己从小捧着长大的妹妹恶言相向,说她为了争夺宠爱无所不用其极。
说她小小年纪心机深沉……
甚至,在她不小心伤到谢禾霜后,闯入后院,用木棍亲自打断了她的双腿。
最后,梦里那个他厌恶至极的妹妹,死在了淤泥池里。
而另一个,被他捧起来细心呵护的女子,最后却踩着整个谢家与元安侯府,骗得了边境各关的布防图。
最后,一把火烧了整个谢家,随即安然离去。
梦里,女子那张看起来柔弱可欺,却又藏着蛇蝎的脸在他面前不断放大。
巧笑嫣然。
最后,在距离谢永延的一步之遥,她变了脸色,满是厌恶地说。
“你不过是个被我利用的蠢货而已。”
“也只配当一当,我往上走的垫脚石。”
谢永延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梦境的最后,那个被他算计后,坐在大雪天里,抱着凌鹤痛哭的身影又出现了。
彼时谢棠芝全然听信了他们的蛊惑,认定凌鹤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于是帮着他们把人引入陷阱……
最后,凌鹤为了保护她,被千万根利箭刺穿了身体。
谢棠芝满眼是泪来到他面前。
“二哥,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你们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如从前一样……”
她害死了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
如今心里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这一丝亲情。
然而谢永延却毫不犹豫,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我谢家与你这等毒妇没有任何瓜葛,别叫我哥哥!”
说完,带着谢禾霜施施然离去。
“不……不该是这样的……”
“别伤害她……”
谢永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无法阻止。
“棠芝!!”
谢永延骤然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床帐,床边还隐约能看到一个妇人的身影。
“你可算醒了。”
看他有了反应,谢夫人松了口气,即刻追问。
“禾霜呢?你不是在外保护着她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晕倒在了城门附近……”
“是不是谢棠芝那个小贱人又做了什么?你方才在梦中,都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
谢夫人说起话来喋喋不休,面容也是极憔悴。
想来心尖上的女儿被赶走后,她日日牵挂,日子并不好过。
“别这样说她。”
谢永延这才回神,意识回笼,哑声道。
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竟然没有……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机会,能去求得棠芝的原谅?
谢永延眸底逐渐浮现起几分光亮。
“你说什么?别说谁?”
谢夫人没听仔细他的话,皱着眉反问。
可她心里还有旁的事,不等回答便接着道:“快别啰嗦了,我问你禾霜在哪儿?”
“她是不是又出事了?在外有没有被人欺负?快说啊——”
先前谢禾霜被赶出府门,谢永延一意孤行,也跟了去。
那之后,他一直会定期让人送信回府报平安,即便谢禾霜失踪,攀上邬子余那段时日,也是如此。
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蠢。
她已经把嫌恶之情表现得够明显了。
自己却还是像条狗一样贴上去,只为让她高兴……
真是可笑!
谢永延笑着笑着,浑身伤口开始抽痛,自己却浑然不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