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时刻。
挪了窝的老杨与黄泉的交谈还在继续。
“即便发生了那样耸人听闻的惨案,这片美梦也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运作啊。”看着眼前美梦中发繁华的都市夜景,老杨似乎有些感慨:
“除了同谐的家族,很难想象宇宙中还有哪一方势力,能维系一座如此庞大的建筑。”
“家族本身也是一座巨大、完美的建筑,就像一尊活着的神像。”黄泉道:“每位家族成员都将自己视为神体的一块拼图,围绕着唯一的核心(星神)、共同的理想(同谐),在祂的指挥下,忠诚地各司其职,奉献自我,同时又受其给养。”
“很有趣的比喻,或许,这就是匹诺康尼的美梦得以长存的根本。”老杨道。
“但人体终有其时,神躯亦然。”
“这就不像是一位巡海游侠会发表的评论了。”
“只是点出事实,瓦尔特先生一定比我更能参透个中滋味。”
“黄泉小姐何出此言?”老杨看向了黄泉。
“美梦正在崩溃,但并不因为某柱星神、某个派系,或某位具体的来客。它的崩溃源自某种人性的必然,家族不愿承认这点,却在无形中反成了催化剂”
黄泉安静地看着眼前家族描绘出来的美梦,用平静地语气说道:
“当人放任精神沉溺于无需代价,没有痛苦,只有安逸和享乐的梦境时,他们和坏死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近。无论他认为自己活在哪种极乐中,死亡都是无从改变的结局。
“并且,这种坏死会传播、扩散,一块拼图的异变最终会导致整座建筑的摇晃、破碎崩坏。”
“最后,人们为自由而建的美梦,会反过来成为囚禁自我的牢笼。”
老杨略带怅然地感慨了一声,又道:
“想必黄泉小姐此行收获不小,愿意同我分享一下吗?”
“当然前提是我还记得。”黄泉点头。
这样说时,黄泉将手放在了刀镡上,但只有短短的一瞬,随后她又将手放下了。
老杨有注意到这一幕,微微皱眉,眼中流出了几分疑惑。
“别在意,只是习惯。”黄泉道:“因为一些过往,我变得很容易遗忘,只有当这柄刀出鞘时,那些朦胧的景色才会逐渐清晰。”
“请随意。”
“足够了,在匹诺康尼发生的事我记得很清楚。请问吧。”
之后,在老杨的询问下,黄泉将自己在匹诺康尼各个梦境的所见所闻都简单叙述,在每一个光怪陆离又繁华如歌声的梦境中,在遇见的每一个滞留在梦境的人身上,她遇见的每一个个体,到最后于美梦之中留下的底色并非欢愉,而是一抹凝滞不散的遗憾,粘稠的像是油烟机里面干涸的油污。
哪怕是在家族编织的美梦当中,快乐也依旧短暂,热情亦难以长存,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似乎只有更深的遗憾贯穿始终。
缓缓叙述完自己的见闻,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黄泉在呼出一口气之后,再次开口:
“曾有人这么对我说:匹诺康尼在很久以前并非如此,匹诺康尼也不应如此。
“我一路走过盛会之星的现实和梦境,看着黑夜升起又落下,时光为人们停驻,而精神的富有和贫穷也永远停留在各自的刻度。
“所以我认为,美梦的奔溃是必然。”
“也许有办法改变这一切。”老杨道。
“也许吧。但如果这正是人们所期望的世界——如果这正是生命选择沉睡的原因——我们还应令它做出改变吗?”
“”老杨沉默了片刻,“黄泉小姐,换我来为你分享一个故事吧。
“在我的故乡有一个男人,在世界面临难以愈合的伤痛之际,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世界上所有人的梦编织在一起,将人与人的梦境彼此相连,再以己身背负,他由此创造出一名巨人,一位‘精神的亚当’。
“从此,那巨人立于天地之间,成为整个世界存续的支柱。而作为代价,那些难以前进,无法前进的人他们将永远失去未来。
“他们沉眠于没有在灾难和苦痛的梦里,在男人创造的理想乡里度过安然一生。而‘精神的亚当’会因为这些人不愿醒来的愿望变得坚不可摧。”
“但如今你却站在此处,这也就代表那个男人失败了。”黄泉道。
“因为人们总要走向未来。纵使人性的弱点让他们驻足停步,但真正无法前行的时候人类一定会试图拯救自己。
“而那个男人他也从来不是失败者。他与那世界的每个人一样,将人性的可能铭记于心。
“他是神话中的逐日者(伊卡洛斯),向天飞翔,并以坠落迎来自己最终的胜利。
“他高高升起,只为来到太阳面前,那是没有任何人曾经到达的地方。他将因之融化,陨落大海,而在那之后
“将有无数的人越过他的身,飞上更高的天际。”
老杨诉说着,严肃的目光也因此逐渐变得柔和不少。
“很符合无名客的开拓精神。”黄泉道:
“谢谢,瓦尔特先生。我知道你想确认什么。宇宙中有着无数相似却又相异的世界。在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