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叹了口气,可惜了一条好好的丝帕。
这越是上等的真丝越娇贵,别说是蹭了鼻涕,就是被他这么揉成一团多半也是没救了,只能明天出门去街上寻摸着哪里能买到同款式的帕子,如若实在寻不到一模一样的,他便只好去向沈夫人负荆请罪。
白灵筠这边又是证明自己,又是琢磨买同款手帕,大脑皮层活跃的要命。
而另一边,已经坐在炕榻边泡脚的沈老爷,单手扶额,笑的眼泪挤出了眼眶外。
“夫人啊,你当时是没瞧见,筠儿脸色都变了,生怕我瞧见那帕子错想了他,鼻涕揩的那叫一个震天动地,响彻云霄,我跟黎叔两个,眼瞧着他把你那条花开富贵的帕子搓成一个蛋塞进兜里,憋笑憋的我都快内伤了。”
沈夫人听了来龙去脉,也掩着唇笑的前仰后合。
白灵筠在主院待了一下午,张妈早早就把院里的丫头全换成了小厮,整个主院里只有她一个婆子伺候茶水,总不能是这么个半只脚埋进棺材板里的婆子给主家少爷塞了帕子,传瞎话也不带这么没谱的。
沈夫人拭了拭眼角,“筠儿是个好孩子,精明的令人喜欢,傻的又令人心疼,我只怕咱们这一走,那些不开眼的欺负了他。”
沈夫人越说越忧心,如今宛京城里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迁都一事已经板上钉钉,只是总有些不死心的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搅乱局势。
沈老爷擦干脚上的水,盘腿坐到炕榻上,安慰着沈夫人。
“夫人宽心,吴海平和吕新荣那俩棒槌还没摸到宛京城门便被扣了起来,郑瀚文听闻风声,早早就缩回了他的王八窝,大总统已经下令命郑瀚文三日内到江宁述职,只要他进了江宁地界,想再回晋西就指不定是什么年月了。”
沈老爷大致将目前的情况说给沈夫人听,安她的心。
“京津冀巡阅使如今只是徒有其名罢了,打仗没了指挥,养兵没了银钱,赵天佑带进来的北新军不出五日必定退出宛京,何况京中还有内弟照应,纪凯风与黎丙祥我也打过招呼,定委屈不了孩子,再不济还有景家老二在,于公于私,他都会护着筠儿。”
听了沈老爷这般说辞,沈夫人放心不少,面上纠结半晌,又问:“段开元怎么来了?”
沈老爷无奈的看着自家夫人。
“你我关起门来直呼名讳便罢,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岳丈大人见了也要称一声大总统。”
沈夫人鼓了鼓腮帮子,干脆连名字都不提了,只以“他”代称。
“他是不是知道筠儿的身世了?”
沈老爷没承认也没否认,拐着弯说了句,“夫人只需切记,《军婚法》不是玩闹便罢。”
沈夫人沉默了,《军婚法》的事她就那么一听,当时正忙着准备婚礼,根本没在意。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已成常态,即便有了律法束缚,一时间也改变不了这些陋习,大不了人不娶回家,放在外面养着,明着一夫一妻,私底下还不是照样妻妾成群,包括他段开元在内,家里姨太太排成行,外面的姘头遍地开。
沈老爷聊闲话似的侃侃说道:“初七那日,总监部参事吴桐的夫人打到了外室家中,正被巡逻队撞上,官不管家务事,调解了两句便将那二位各自请回家中,后来不知被谁捅到了大总统面前,第二日吴桐便从参事降到了交通兵监,掉了一级六档。”
沈夫人惊讶的睁大双眼。
“此事当真?”
沈老爷撇起嘴,佯怒,“为夫是那等传瞎话之人吗?”
沈夫人抿着嘴唇,细细琢磨起来。
总监部参事一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却主管着步兵、骑兵、炮兵等各兵监。处置一个参事无关痛痒,其主要目的是通过这件事要向外界传达的意图,或者也可以说是警告,对藐视《军婚法》的警告。
如此看来,《军婚法》的颁布似乎并不是儿戏了。
“那……大、大总统现下来宛京的目的是?”
沈夫人从直呼其名到“他”,现在又改称为大总统,从里子到面子都十分别扭。
沈老爷喝了口茶水润喉,“夫人无需多想,大总统就是想见见孩子,他的性子你多少也是了解些的,没到准备万全的时候不会下最终决定,可终归日思夜想了多年,不见一面,他心里定然惦记,这不就避开旁人,连夜赶来了嘛。”
沈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倒是没再开口讽刺挤兑,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卸妆去了。
沈老爷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
老婆、兄弟、上峰,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可忒难平衡。
小院里,白灵筠躺在床上左右翻煎饼,昨天熬了一夜,今天中午小憩了半个钟头,眼下本应卧榻鼾睡,可他却毫无睡意。
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实在躺不住,披上衣服起身下了床。
点了灯,盘腿坐到外间的炕榻上,咬着笔杆苦思冥想。
他想给沈啸楼写封回信,琢磨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从哪下笔,于是拉开炕桌下的抽屉,打算将沈啸楼寄来的信再看一遍,对照着他的写信方式回写。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