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心中感慨万千,接过茶杯,重重道了一声好。
沈夫人茶还没敬到手,眼眶已经红了。
她又何曾没想过,儿子若一生孤独终老该如何是好呢,好在上天派了筠儿来拯救他的阿澜,让他从此冷暖有人知,酸甜有人尝。
第二杯茶敬给沈夫人,沈啸楼的语气柔和了些。
“母亲,请喝茶。”
“嗳。”
沈夫人用手帕拭了下眼角,接过茶杯喝了茶。
儿子茶喝完,该轮到白灵筠敬茶了。
白灵筠心里咚咚打鼓,心脏狂跳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自幼随爷爷一同长大,未见过父母双亲,也从没叫过父亲、母亲这样的称呼,异世之中,突然多了一对父母,一时间,有些叫不出口。
沈啸楼将茶杯递到白灵筠手里,在他手指肚上轻轻捏了一下,无声的抚慰着。
白灵筠手指发颤,瓷杯在盏托里晃出了脆响。
沈老爷见状,忙伸手接住茶。
他太能理解白灵筠现在的心情,跟当年他与夫人成亲时,给岳丈敬茶一模一样。
沈夫人心中又喜又酸,忍不住开口安慰。
“好孩子,别紧张。”
白灵筠嘴唇抖的不听使唤。
“不不不紧张……”
端托盘的丫头身体一晃,在后面差点笑出声,被黎叔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的憋了回去。
沈夫人杏眸微抬,余光扫了眼丫鬟端托盘的手。
大红色的指甲,鲜艳又扎眼。
心中冷哼,面上却声色未动,转而温柔的安抚白灵筠。
“好了好了,没关系,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筠儿只是一时不习惯,叫不出口,日子还长着,什么时候习惯了,就什么时候改口。”
沈老爷也跟着帮腔,“夫人说的没错,我年轻那会儿也这样,没爹没娘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多了个老丈人出来,一个月都没叫出一声爹来,等过了一个月啊,那跟岳丈亲的,恨不得天天把“爹”挂嘴边儿,筠儿这杯茶我先喝了,不急,咱们慢慢来。”
白灵筠眼见沈老爷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心里急的不行,本想随着沈啸楼一同叫“父亲”的,谁料被沈老爷带的嘴上一瓢,脱口便喊了句。
“爹!”
沈老爷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好,好!”
连道两声好,仰头把满满一杯茶水一干而尽。
白灵筠脸上涨的通红,他刚才脑子里全是沈老爷左一声爹,右一声爹,一个没注意就被洗脑,连带洗嘴了。
轮到给沈夫人敬茶,前边刚叫完爹,这边只能搭配着来,总不好一个叫爹,一个叫母亲,听着也不是那回事儿。
一回生二回熟,叫出口之后便没那么难了。
将茶杯举到沈夫人面前,白灵筠轻声唤道:“娘,请喝茶。”
沈夫人听着这声娘又要落泪,连忙眨了下眼睛将眼泪眨回去,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接过茶杯,“嗳,好孩子,娘喝茶。”
敬完父母茶,接下来的环节便是“动乐开筵”。
所谓“动乐开筵”,其实是两个动词的拼接。
动乐,就是亲朋戚友中的平辈、晚辈们可以别出心裁地编演几出小喜剧、小笑话,捉弄一下媒人和两位新人。
这个环节在现代叫闹洞房,但民国管这叫“洗媒”、“挂红”,一般是由家中的兄弟姊妹带头,大家共同闹一闹,乐一乐,大喜的日子,增加一些欢乐的气氛。
沈老爷和沈夫人就生了沈啸楼这么一个儿子,没有直系的兄弟姊妹热场子,几位舅爷家的儿子闺女又赶不过来,剩下一屋子人全是沈啸楼的手下,根本没人敢带头动乐。
原本钱摆州和钱摆翎还能仗着年纪轻,玩闹一番搞些气氛,可钱摆州被震的现在还耳鸣,别人说什么听进耳朵里都是一阵嗡嗡声,战斗力基本为零。
钱摆翎则是见了自家亲兄弟的惨状,心有戚然,不太敢豁出去捉弄沈啸楼,欺负白灵筠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吧,他又下不去手。
捉弄不了夫夫二人,又扭头看了看媒人。
自古讲究媒妁之言,登报的结婚启事里,媒人是纪凯风和黎丙祥,沈老爷亲自委托的。
一个北京警务司局长,一个内务部总长。
钱摆翎一个江南来的商人,又比这二位小了近二十岁,从哪方面着手都闹腾不起来。
末了,只得摇头放弃。
等了半天,没一个出头鸟跳出来,沈老爷笑眯眯的一拍大腿。
成,跳过动乐,直接开筵。
黎叔接到开筵通知,立刻安排厨房传菜。
筵席共开两桌,餐厅的长桌换成了两张圆桌。
二位新人、沈家二老、纪凯风、黎丙祥以及钱摆时一桌。
钱摆睿、钱摆州、钱摆翎三位舅爷,与沈啸楼手下的四位长官,以及送亲的兄弟代表梅九梅、戴沛川一桌。
一桌酒席十六道菜,八冷盘,八热盘,菜品不仅名字起的诗情画意,摆盘也十分讲究。
比如说那道名为“皇城红袍添喜庆”的菜肴,原材料其实是乳猪拼盘,利用烤乳猪的朱红色脆皮搭配黄瓜、萝卜、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