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池秽来到地下室,却不见童淮橘的踪影。
他找了一通,依旧没人,只在钢琴上面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句话: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见一见你说的那个人。
池秽顿时慌了神,从地下室里出来,把纸条塞给谢淮安看。
“她还能去哪儿?”
谢淮安发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缓慢地弥漫开以后,是迟来的疼痛。
他强迫自己清醒下来,努力回想当年的过往。
柏寂野的思路还算清晰,分析道,“既然向之晏有心囚禁她,她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地逃出去,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伤。”
“除非有人在暗中帮她。”
祁影下意识问,“会不会是当年给她U盘,告诉她真相的那个人?”
“不会。”谢淮安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你怎么确定……”
祁影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淮安打断了。他平静地说:“因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我读初中那会儿,她和向之晏是高中部出了名的男神女神,我喜欢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后来,她和向之晏在一起了,我心甘情愿地祝福他们,没有不甘,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身边的那个位置,站着的那个人会是我。”
“我不敢奢望太多,我希望她能幸福。”
“再然后,她高中毕业了,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谢淮安不愿意回想起那段往事,但又必须回想,哪怕记忆中的那个地名早已经模糊不清。
他清了清嗓子,每往下回忆一点,身体的温度就往下降一点,到了最后,他浑身都快冻僵了。
“前一段时间,有个高中同学来画廊找她,并表示自己愿意帮她逃离这里。”
“高中同学叫魏昼,以前追求过她,被她拒绝了。魏昼家里有钱有势,把人骗到了酒店,打算霸王硬上弓,情急之下,她失手捅死了魏昼,再接下来,她应该会去医院看望她父亲。”
谢淮安努力控制住情绪,才不至于哽咽出声。
童淮橘一切痛苦绝望的过往,就被他用这么几个轻飘飘的字眼描述完了。
一笔带过的伤痕,是童淮橘这辈子,注定难以释怀的往事。
听完这些,没有人说话,周围没入死一般的寂静。
池秽也终于懂得“坠入地狱”那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要去医院吗?”
不知是谁先开了这个口,又被灼热的气氛烧成灰烬,只剩下哑然。
此时此刻,谢淮安真的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他很想让系统按下暂停键,然后他会马不停蹄地飞奔到陶花笺身边,抱住她,不撒手。
烂进土里也好,遭人唾弃也罢,他再也不会忍让,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他的阿桃,本该拥有最光明灿烂的未来的。
“不去了,来不及的……”谢淮安吃力地说,“他们会回到画廊的。”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童淮橘会抵达医院,推开病房的门,眼前的一幕令她呼吸一滞。
女人嬴荡的呻吟在耳边响起,彻底击碎了童淮橘仅存的理智。
她凄厉地嘶吼着,对女人又打又骂,逼得她们跑出病房。
再然后,向之晏推门进来,以一种居高临下,近似施舍般地抚摸着她的脸,声音近乎变态,“自从妈妈死后,爸爸就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我怕他寂寞,特意找了几个人来陪他,你看这个服务,满意吗?”
童淮橘发了疯地咬住向之晏的手,发狠地咬,任凭向之晏怎么反抗她都不松口。
向之晏大骂一声,几个巴掌,把童淮橘甩在地上,头盖骨砸在地砖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童淮橘理智全无,匍匐着、怒瞪着、嘶哑着,一切野兽般的行为都彰显着她的疯狂。
向之晏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垂下来的眼神,不屑又傲慢,像在看一条狗。
他摔门而出,来到隔壁处理伤口。
童淮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
直到走廊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她开始放声大笑,泪水打湿了头发,头发又挡住了视线。
她浑身是血,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魏昼的,还有的是向之晏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
童淮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亲手……拔掉了父亲的氧气管。
最后,她被处理完伤口的向之晏带上了车。
向之晏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也许是在期待着她的质问。
却不曾想,童淮橘什么也没说,疲惫地把头靠在车窗上,既没有哭闹,也没有逼问。
像是一具尸体。
她太累了,太累了……
所以只好安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向之晏失望地收回视线,不再逗她。
就像是自己亲手养的宠物,不再黏人,也不听话,那么久而久之,主人便失去了对它的兴趣。
在向之晏眼里,这就是童淮橘可悲的一生。
车辆缓缓驶入巷口,谢淮安倏地站起来,望向车上模模糊糊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人凭空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