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蝉吱吱叫着,罗况文单手捂着脸颊,头脑发懵。
姐姐方才那两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他从幼时记事起,便从未被人如此打过。
他自觉耳边嗡嗡的,除了蝉鸣什么都听不清。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说着,又有两行清泪随着她的面庞下滑。
罗况文伸出手掏了掏耳朵,他静静等待了片刻,凝神一听。
还是听不清!他能听到有声音,但往日极易听懂的言语,今日好像被打乱重组了一般,他从中找不到逻辑。
像一坨被揉乱的线团,找不到线头。
罗况问有些慌了,自己莫不是被姐姐扇成了聋子?那他往后如何过活?!
县令家的公子成了聋子?!那他会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他不能变成聋子。
他越发害怕,但不知道该不该恨姐姐,姐姐自小疼爱他,不论是衣裳吃食,还是外人送来的小玩意,姐姐都会让他先挑。
姐姐还老爱给他讲道理,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他本来听不进去,甚至极不耐烦的,可谁让姐姐事事都依着他,他只得装作听进去的模样。
此时姐姐肯定又在讲大道理了,他想。
他不过是来看看这同安县令罢了,若她真是妖女,他才......
他才干嘛来着?
对了,匕首!他带了匕首!
姐姐来了,匕首肯定不能拿出来了,得藏好才是。
罗况文也顾不得捂脸了,赶紧伸手压了压袖子。
袖子里空空如也。
不对,他的匕首呢?莫不是来时路上颠落了?那个匕首他可喜欢了,不能丢!
他刚一转头,便对上了十几双恶狠狠的眼睛。
像狼看见了野兔,双眼冒着绿光,杀意盎然。
他猛地朝后退了两步,还没说话,便被五六个大汉按倒在地。
“打死他!打死他!他想害沈大人!”
而后便是如暴雨般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
这些村民日日下地劳作,手劲儿大得不行,且知道人身上什么地方最脆弱。
那一拳拳,一脚脚,打得罗况文好疼。
但他没办法反抗,只一个大汉就够他受的了,更别说五六个。
他只得蜷在地上,伸出双手包裹住头,如今耳朵已经不好使了,脑子不能被打坏了。
然后他突然听到了姐姐的哭喊声:“大人!二位大人!叫他们收手吧!莫要打了,要打便打小女子!小女子愿为弟弟受罚!他还小,还在长身体,若是留下了旧伤,往后......”
而后传入他耳朵的,便是自家姐姐的抽泣声,那一声声,哭得他心中难受极了。
罗况文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声音了,欣喜之余口齿不清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好痛!啊!别打了!也别打我姐姐!”
沈筝见村民们打红了眼,劝道:“先莫打了,咱们要做事儿得讲律法,有办法收拾他。”
她又转头看向余正青:“是吧,余大人。”
余正青面上怒气未消,但还是应了一声。
村民们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但留了一人压在罗况文身上,不让他起来。
罗况文挨了一顿,彻底蔫儿了,有进气没出气地问道:“你们同安县,不讲王法,平白无故,为何打我?”
压着他的壮汉闻言,又给了他一拳,捡起了地上的匕首递到他眼前。
“为何打你?是不是我们得等你伤了沈大人,再问你为何伤她?”
罗况文猛然瞪大了眼,这匕首,何时到了他们手中!
他此时全然没了手刃妖女的心思,不断摇头说道:“不是我的,这匕首不是我的!”
“况文!”
少女此时失望极了,高声喝止了他,又轻声说了一句:“这匕首,是从你袖中掉落出来的。”
她此时也有些后悔,若她不打弟弟那一巴掌,这匕首是不是就不会,正巧掉了出来。
是她......害了自己弟弟?
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她来之时,况文已经被沈大人抓住了,发现他身上的匕首,只是时间问题。
她是身为长姐没错,可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个养在闺中的小女子。
这般大事,她已拿不出主意来,心乱如麻。
要不不管了吧,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今日况文纯粹是自作自受。
可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不说,待他们回了永禄县,今日弟弟受了何等刑罚,自己也逃不掉......
少女一低头,便看到罗况文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这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亲弟弟啊,怎能不管!
少女心中下了决断,掀裙伏身,跪倒在地。
她面上淌满了泪,抬头望着沈筝说道:“沈大人,幼弟犯错,是小女子及家中之人没教好他,小女子愿代受刑罚,任何罚,小女子,都认......”
她虽养在闺中,但平日里就爱看些案例,若她没记错,弟弟今日这行为,罪不至死。
毕竟连他带的凶器,就是推搡间无意掉落的,如今只能从预谋角度定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