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纸书突然降价的消息,在整个锦州城都传的沸沸扬扬。
三十刀钱突然变成了十九刀钱,几乎是半价,从前很多想买又舍不得买的人纷纷上门,咬牙也要买一本,生怕价格又涨回去。
一时之间,竹纸场又风风火火热闹了起来。
宋熙姣坐在二楼窗前的椅子上,手指间转着毛笔,正在昏昏然的听着熊老先生教授怎么冶炼兵器。
“要冶炼兵器,最重要的就是取材!铁,又分熟铁和生铁,还有钢。其区别,主要看铁的硬度,将铁放进炉中炼化之后,取出来,这便是炼铁,炼出来的铁,叫做熟铁。这熟铁就是锻造武器的材料。”
宋熙姣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偷偷的瞥了凌子清一眼。
比起自己,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应该更听不下去才对。
可是当她眼神悄悄睇过去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他笑吟吟望着自己的目光。
宋熙姣一怔,立即移开视线,继续盯着自己的笔记发呆,耳边听着熊老先生的各种“锻打冶炼”的词汇,深感头疼。
学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啊。
算了,就听一听,将来传授给栗子好了!
想到这里,她又打起精神,一边
听一边默背起来。
好不容易熬完两个时辰,宋熙姣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精疲力尽,掏出一个小小的铜镜对着自己的两鬓照了照。
熊老先生道:“照什么,小小丫头,就知道臭美。”
“师父,我哪是臭美,我是看看我有没有长白头发。”
“你年纪轻轻,正值少年,哪来的白头发?”
“唉。”宋熙姣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师父,您老人家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愁上愁,愁白了少年头,我虽是少年,可是我愁啊!”
熊老先生奇道:“你愁什么?”
宋熙姣看着熊老先生,沉默半晌,摇摇头:“没什么。”
凌子清被逗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放心,你秀发黑油油的,一根白发都没有。”
“哎?请注意你的说辞,我的头发黑是黑,可一点儿都不油。”
宋熙姣拍拍自己的头发,得意的哼了一声。
这个时代的女子梳头的时候为了固定发髻,都喜欢用梳子沾着发油来梳,家里穷的,不舍的洗去发油,便长久的不洗头发,导致头上长出虱子,十分可怖。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宋熙姣不但从不梳油,还不厌其烦,隔不几天就清洗头
发,所以她的头发总是清清爽爽,煞是好看。
唯一的缺点嘛,就是发髻难固定,所以她只能梳一些简单的随意的发髻,插一两根发簪了事。
她在这边懒洋洋上课的时候,仲淳已经来到了她每天都要去的竹馆门口。
“咦,你不是……师妹的夫婿吗?”
青苔去过宋熙姣的家里,见过仲淳,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仲淳点头道:“是我。”
“你来找师妹?她还没过来。”
“不,我是来见郝郎中的。”
青苔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看在宋熙姣的面子上,还是进去通报了一声。
若是旁人,郝郎中肯定不会见,但想到是宋熙姣的丈夫,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挥挥手,不耐烦的让他进来了。
从前郝郎中曾经给仲淳看过伤,对他倒也不算全然陌生,因此等他进来之后,就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来所为何事啊?”
仲淳道:“郝御医,你不认得孤了?”
本王?
郝郎中一愣,普天之下,只有皇帝和太子殿下才能自称孤,眼前之人不可能是皇帝,那就只可能是太子!
可是太子殿下,明明被关在京城的宅子里,不得私自外出,
怎么会跑到锦州,还是个猎户……
“你……你不是熙姣的夫婿吗,你疯了你?”
仲淳转头看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往他眼前一放:“这个玉牌,你可还记得?”
“……啊!太子殿下!”
郝郎中一看到玉牌,脸色顿时为之一变,立即从榻上下来,赤着脚就来到仲淳面前跪了下去,深深伏地,行了个大礼。
仲淳淡声道:“起来说话。”
“是,谢太子殿下。”
郝郎中慢慢起身,满心惶恐,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忙把头低下。眼前闪过十几年前宫中一幕幕的场景,他儿时戴着金冠,跟着徐贵妃游走后花园的样子,穿着长袍,小大人似的挥舞手中剑的样子……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殿下也长大成人了!
可是……他倒吸一口气,莫非,他那个徒弟宋熙姣也大有来头,是哪个王亲贵胄家的大小姐?
“郝御医,孤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郝郎中赶紧拱手道:“太子折煞我了!如今我不过一介布衣,太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父皇病重,宫中太医院的御医束手无策,孤想。”他转过身来,看向郝
郎中,“请你去一趟京城,替父皇看诊。”
一听这话,郝郎中立即愣住了。
他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