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武七年,夏至。
裴彻府中,一名五岁的孩童正在池塘边看着池鱼悠闲的在水中游荡,不时将手中的鱼食扔进池塘中。
雪片般的鱼食洒进池塘中,顷刻间便聚集了大量争相抢食的鱼儿。
每有一个泡泡在水面上浮起,便有一块鱼食消失,不多时,水面上漂浮的鱼食便被吃了个精光。
已经蓄起长长地胡须的裴彻手中捏着一卷书,缓缓地踱着步子走近那名孩童说道:“章勉,你在干什么?”
章勉见到裴彻走过来,连忙起身,在裴彻面前作揖说道:“老师,学生在看水里的鱼。”
“你看出什么了?”
“池塘里的鱼虽然看上去悠然自得,可也有他的烦恼,困居一隅,食物只能靠人施舍,供人观赏,想必他们的悠闲也只是因为不愿意去想吧。”
裴彻拍拍章勉的脑袋说道:“你才五岁就有这般见地,不错,不枉费我教你两年。”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名奴仆走上前说道:“郎君,主公来了。”
裴彻对章勉笑着说道:“你阿耶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章勉两只小手不断互相拉扯着,似乎有些不情愿,裴彻也不勉强,将手中的那本陈旧的书交到章勉手中说道:“这几个月的课业就是读一遍这本《横江水文录》。”
章勉接过书,看了一眼后点点头对裴彻说道:“学生记得了。”
......
裴彻来到正堂后,看着同样已经留出八字胡的章义说道:“主公,章勉不太想见你啊。”
章义叹口气说道:“我这几年哪里有时间来看他,变得生分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裴彻问道:“主公今日突然来到我府上,不会只是与我来闲聊的吧。”
章义点点头说道:“我是来跟你商议重新夺回并州与京畿一事的。”
裴彻收起笑脸,严肃地问道:“主公想好了?”
“想好了,但是总要有个先后,所以来与你商议一番。”
裴彻问道:“王长史是否知晓此事?毕竟他是兵部尚书,军中许多情况,他应当是比你要清楚的。”
章义还未说话,便听到院中传来了王玄素爽朗的笑声:“老夫来迟了,裴相见谅。”
见到王玄素也已经到了,裴彻便命人将舆图铺在正堂中央,又摒退众人,关闭门窗,三人摇着蒲扇便坐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舆图开始商讨起来。
章义瞅了瞅舆图说道:“眼下各地存粮应当是够十万大军吃用三年有余吧。”
“莫说三年,就是五年都够用,如今可以称得上是仓禀足。”
裴彻回道,但是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几年为了屯田,百姓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卫州、青州都已经要求减免一部分赋税。”
王玄素接上裴彻的话说道:“塞北马场的战马与驮马除开各军使用还有富余,运河水师与通州水师亦整备齐全,二十艘定海大船已经全部交给了两支水师,各军正卒十三万余人已经全部整训完毕,但是克敌弩与主公所说的五成披甲还略有不足,若是以上述为标准的话,仅有羽林、催锋、鹰扬三军堪堪达到。”
章义皱着眉头,摸着自己下颌的胡须说道:“这么说,还是准备不够充分?”
裴彻摇摇头说道:“主公,没有谁能够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说起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主公心中有数,不要盲目行事。”
王玄素也说道:“如今各军披甲率都有四成,只是比大魏当年差些了,无论是与金国比还是与南陈比,我们的甲士数量都远胜他们。”
章义沉吟片刻说道:“那你们的意思是支持今年重开战事了?”
王玄素指了指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主公,我已经垂垂老矣,自觉没有几年活头了,若是主公今年再不提,我也要向主公进言,重新拿回江北全境了。”
章义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在今年发起,只是这先北后南还是先南后北,我们还是要商议一下的。”
王玄素站起身,指着运河说道:“如今我们的水师虽然已经初具一战之力,但是与南陈相比,依旧远远不如,若是只在地上作战倒还好说,可京畿贯通运河,若要直取京畿,再将南陈赶回南边,非水师不可。”
章义看了看说道:“如果照你所说,确实南陈方向变数更大,更容易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
王玄素说道:“如今是六月份,等到九月份秋季来临,我们派遣一军,由凤县、青州同时入并州,从两侧给并州军司压力,逼迫拔延阿史德努儿向中京求援,同时牵制秦州军司,让金国皇帝只能从中京或凉州调兵。”
章义早已对几州之间的距离了然于心,他补充道:“金军增援路途遥远,耗费大量钱粮,而我军则占据了路途较短的优势。”
王玄素随即指向秦州说道:“塞州的骁果军携招募的胡骑一同从天幕山古道进入赦勒草原,让天山军司难以应付。”
“等到他们焦头烂额之时,我军集结射声、鹰扬、豹骑三军,共同压向秦州。”
章义指着中京与凉州说道:“三者只能保住其中一点,我们逼着阿史那叶舍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