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席憬用的分明是一个男人在挽留一个女人的手段,就像他耍心心机要妙辞收下玛瑙戒指一样,席憬也耍着心机,要妙辞慢些离开,最好不离开。
男人的道德底线往往没有女人那样高,因此誉王很快就消化掉“兄妹不伦”这事带来的冲击。
“若嫌屋里喧闹,不如同我一块出去走走。“誉王提议。妙辞不置可否,“不过为何在戒指上哲刻石榴?”誉王笑着反问:“我也想问问,榴园为何栽满了石榴树?″
笑完,他回得模糊:“也许只是喜欢石榴吧。红艳艳的,外形饱满,果实甜腻,汁水浸润喉肠,能大饱眼福,也能解渴。”
妙辞一知半解地“哦”了声,旋即捉裙迈步,“屋里闷得慌,还是在宅里逛一逛更好。”
为何偏爱石榴,席憬自然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石榴是欲望的象征,满园石榴“噗通噗通″坠落,仿佛有无数欲望在这里悄然滋生、成长。
万夫人爱让妙辞闻檀香诵佛经,高举“存天理灭人欲”的大旗,势要为妙辞请下一座“节妇"牌坊。席憬却要妙辞正视自身的欲望,食欲也好,情欲也罢,有了便有了,不需克制甚至是去摧毁。所以最初在榴园栽满石榴树,是他要与万夫人分庭抗礼。可如今,他却拿不准自个儿的心思,心里乱糟糟的。那厢席憬与师志清正秘密往太妃的寿诞宴奔去,这次说是要清缴乱臣贼子,其实是假借官家的名义,与誉王里应外合,联手朝太子党的臣工示威。这件事提前跟太妃通过信儿,这次有意把宴席铺张得声势浩荡,是想要把示威效果做到极致。
师家人向来不爱在言语上打漂亮的掩饰,说话直白,话糙理不糙。
当下听出席憬在兄妹关系方面的困惑,师志清便讲起他自己的情况,作为参考。
“我那妹子师玉清,是个从小虎到大的姑娘。大大咧咧,跟谁能都称兄道弟,拜把子结交。看到她跟男人厮混,把人家亲得满脸唇印,我气得三魂离了七魄。但在气愤之余,也会感慨她到底是长大了。会突然意识到,原来妹子已经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心里酸她有了男人忘了哥,可也实在为她的成长感到开心。甚至还幻想着,真到她大婚那日,我要送上怎样好的祝福。还得跟她家那男人好好喝上一顿,警告他:'敢对我妹子有半点不好,你大舅哥今儿先阉了你,明儿再撕了你!”
席憬眉头紧拧,“看到妹妹跟别的男人好,难道不会想把她揪来教训一番,让她跟外面断掉联系?怎么还会想着慷慨祝福?”
师志清说不然呢,“难道要驱逐她身边的所有男人,让她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等她七老八十了,还整天′哥哥′来’哥哥′去地叫着?”
席憬不赞同,“就在自家哥哥身边过一辈子又怎样?她哥又不是养不起。”
师志清说此言差矣,“我虽对自家妹子谈情说爱有所不满,但不满归不满,若说′你既不满,那干脆和你的妹子成婚好了',那我是万万不能够的!说句糙话,就算我中了春药,而世上只剩我妹子这一个女人,那我宁愿自我阉割,也绝不做那种畜生事!”
师志清嫌恶似的啧啧两声,“那种乱伦事,只是想想都觉得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抱有这种心思!我不会有,你也不会有。当然你能够有,毕竟你跟妙辞没血缘关系。但退一万步来讲,其实你俩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他叹道:“再说句糙话,妙辞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扪心问,她跟你亲生的小孩有什么区别?你俩是兄妹,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父女。长兄如父,父爱如山,你俩之间有隔阂,其实并不算件稀奇事。”及至密云郡王宅前,师志清勒马,“你好好想想,你对妙辞的控制欲,占有欲,是否是一种扭曲的亲情?”“倘若不是一种扭曲的亲情,那还能是什么?”席憬轻声问。
可这一次,师志清没听清他的话,自然也没有给出答案。
下了马,待看清前头的场景,师志清笑得豪爽,话说得更糙。
“妙妙带着小情郎出来玩啊?”
妙辞与誉王恰好并肩走到影壁处。闻声,俩小孩朝前一望。
妙辞忽地往誉王身后一躲,怯生生的。当着席憬的面被她依偎,誉王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师志清走近,“妙妙,你哥来了,怎么躲着?喏,你哥在那儿,带着你的小情郎,去跟他打个招呼。”席憬指节攥紧,神情有种不可被冒犯的凝重。妙辞身体发颤,满脑子回荡着两个字一一乱、伦。她的莫名回避,倒让席憬豁然开朗。
倘若那种毁天灭地的欲念不是一种扭曲的亲情,倘若他起过恻隐之心,那这种欲念,会不会是一种疯癫的爱,一种男人对女人的爱。
会不会是一种乱伦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