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宁此人,妙就妙在她做事的悄无声息无色无味,她甚至不给婉柔一个划清界限的机会,她猜不透她的每一个笑与表情,这使得婉柔更觉一种挫败。
她似绵里针,也像冰山莲,看似平易近人,却内涵孤绝。
这种不甘的情绪使得她在这日送完早膳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选择了戳破那层玻璃纸,一睹内里真容。
她瞧见了自己端来的八宝碧粳粥被放置在一边,被阿宁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碗寻常白粥所取代,而小菜,也变成两蝶普普通通的家常之菜。
阿宁守在一边,突然凑到暴君耳边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后者突然将手里的银勺狠狠一扔,皱足了眉眼厉声呵斥了句什么,阿宁却只是浅浅一笑。
婉柔突然由身至心狠狠震颤了一下,并不是因为阿宁这暗地里开火灶的行为,却是因着萧怀雪那一皱眉。
她见过无数次萧怀雪的皱眉,可那无一不是狠厉地,决绝的,带着肃杀一切的走投无路之感。
却不是像现在这般寻常的,只是‘气愤’甚至是‘恼羞’的皱眉。
他虽然语气凶横张牙舞爪,可却如同被人剔了锋利指尖一般丝毫没有威慑力,那甚至是一种为了掩饰尴尬的外衣。
他这一皱眉明明是为了置气,却唯独没有一丝狠厉之气。却像是另外一种,另外一种
婉柔对萧怀雪一直以来都是憎恶的,自小旁人就告诉她那个站在最高顶上的人有多可恶,她也是知道的。
可另一方面,她却是对他最了解的,她不可控地观察着萧怀雪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起初,这是一种幸灾乐祸似的好奇。
她想看,看萧怀雪是多么狼狈,当他这个皇帝做的是如此不堪,可慢慢地,演变成观看萧怀雪的每一个反应。
她足够了解她,可她也厌恶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婉柔突然瞧清楚了就连萧怀雪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事实。
而这个事实是一记火辣辣的鞭子,抽在她脸上,生疼,更多的是因着这股不甘而来的愤恨。
这使得她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再度热烈,她想起了萧怀雪那一次皱着眉问她:
“你可知,宫中还有谁,有着与你一般的发香?”
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因着萧怀雪而生出了些许,尽管她不愿去承认的那名为嫉妒的情绪,她是婉柔,是极度厌恶萧怀雪的婉柔,因而她忍了下来。
可现在因着萧怀雪这一皱眉,这看似悲实则喜的动作却硬生生将她哪点肮脏的情绪揪了出来,且来的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剧烈。
这委实太可怕了,尤其在她意识到这情绪的本质为何物之时,如遭千斤压顶,喉间嘴里说不出话来。
她想要出声辩解,大声地否认可却有人不断地扼住她的喉咙逼得她看清这朦朦胧胧的现实。
婉柔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挫败,而这,足以打败她过往数年间所拥有的骄傲。
她决定去找九姑娘,当然,是因着 另一件事。
“哦?还真是叫我给猜中了,这所谓的司膳丫鬟不过是个幌子,却是给人家做厨娘去了。”
婉柔神色有异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方一手捏着了茶杯答道:
“阿宁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将那暴——萧怀雪治地服服帖帖。”
九姑娘听罢笑了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何时在意起了他的感情问题?”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在现在的婉柔看来却了不得,几乎是未有任何迟钝地厉声反驳: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您明知我有多恨他——”
她却又立刻致歉:“抱歉。”
九姑娘状似无碍地摆摆手:“行了,近些日子我看你脸色不佳,明日我为你熬一盅雪梨汤补补气色。”
“奶奶,那阿宁呢?你便打算这样放她走了,任由她这样待在萧怀雪身边?”
“若不然呢?你要我去把阿宁抓回来,厉声逼问她你究竟是谁?婉柔,切勿操之过急。”
一句点醒梦中人,自己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竟如此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