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这场万众瞩目的晚宴也即将到来。
琴笛响,丝竹乐,百官落座,数道世间珍稀美味佳肴有条不紊地摆上桌,伴着衣着艳丽夺目的舞女们盈盈腰肢,这场晚宴正式开始。
夏丘国的朝野,向来文武相望泾渭分明,此刻也是,左为文官,右为武将,两位领头羊平战候宇文家和定国侯薛家偏偏相对而坐,推杯问盏间气氛很是微妙。
幸得正二品参知政事何朝恩从中斡旋,慈眉善目,极为耐心地化解着尴尬,故才没吵起来。有人叹:
“这何大人啊!当真混成了人精儿,文武两边都混得开。”
其实薛潜借病根本就没来,来的是他那宝贝大儿子薛景衡和小女儿薛芩芷。
可宇文玏‘恨屋及乌’看薛家人是百般不顺眼,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相比较,小侯爷薛景衡始终笑眼眯眯,耐心有礼。
薛景衡和何朝恩是同类人,俗称笑面虎,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和谁都处得来,人堆中的和事老。
十公主萧韫仪安安静静地坐在夫婿薛景衡身边,偶而四处张望一看,瞧见座上皇帝哥哥便轻轻一笑,得到后者略带了红晕的僵硬一扯嘴角。
每到这时,韫仪总忍俊不禁,叹自己这皇帝哥哥,到底还是最疼爱自己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可旁人哪里明白?这位皇帝的风评可算不得好
韫仪思及此,微皱了眉,显得忧心忡忡。
薛景衡看她一眼,将带来的披风披在她肩上:
“怎么了?可是夜里风大,凉了?”
韫仪瞬间如一只惊慌的小兔,磕磕绊绊地道:
“多,多谢夫君。”
薛景衡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同他人交谈。韫仪拢了拢他的披风,很温暖,带了薛景衡身上淡淡的气味,这让她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身子。
相比较,薛家幼女薛芩芷,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又养尊处优,便要稍显活泼。
一双机灵的大眼四处溜达,尤其偏爱往对面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竟红了红脸,更显娇俏可爱。
这一幕落在萧怀雪眼中,使得他眉目一转,手中酒杯被他捏在手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当然,这一场晚宴是为了西澜国使者宋晚贤而设,这主角儿自然要站出来,粉墨登场,说番客气话了。
而宋晚贤貌似尤为擅长这个。
谁曾想,这个代表西澜国顶着匆匆压力来到夏丘的使者,竟是个年不过三十,风采绰约的翩翩佳公子呢?
而宋晚贤不仅长得俊,口才更是一等一的好,来到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却丝毫不见怯场。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却不显沉闷,反倒妙趣横生,既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西澜国欲引进毛软的要求,但也并不咄咄逼人伤了两国和气。
“微臣素闻夏丘民风开明,凡事有商有量并不死板,但求陛下详细考虑我国要求,缔结下一个十年之约。”
说完这句,宋晚贤便微弓了身子,退下场,唇间一个笑,抹红了在场多少王公贵族千金的脸。
阿宁站在远处含笑看着他,只觉有趣的紧。
她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某个炽热的眸子里。
这边萧怀雪酒杯遮面瞧不清神色,暗自打量着底下男男女女,视线随意一瞥见却无意发现了不远处躲在树后的那抹身影。
是她。
萧怀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似乎换了身衣裳,整个人明亮了不少,却仍然是个丑八怪。
宋晚贤上了台,她的眼神亦一直追随着他,眉目带笑,温柔的紧。
萧怀雪也不知为何,微微皱了眉。细细梳理着方才宋晚贤的一番话,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会说话的人。
从百官在底下的窃窃私语,也能瞧出些端倪来。
这时有一人突然站了出来,半是玩笑半是打趣地道:
“敢问宋大人在西澜身居何职?”
宋晚贤含笑答道:“鄙人不才,愧居南省总督兼任大鸿胪一职。”
一省总督为正二品,大鸿胪为正四品,这宋晚贤当真有点意思。
方才那人又自顾自地嘀咕了句:
“要说赢国靠武,治国靠文呢,宋大人不正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话在此刻说来有些微妙,存了点明里暗里贬低对面一众武官的心思。
稍微性子急些的,可不要站起来吼一吼?
比如此刻的骠骑大将军段易,可不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当即坐不住了,站起来,管他个爹啊娘啊,扯着嗓子一顿乱喊:
“你这小老头儿!有什么话给老子明说?怎地,嫌弃我武将粗俗不懂得治国是不是?”
先前那人不甘示弱:
“哎,此话可并非出自我口,是段将军您自己说出来的。”
“你——”
“够了——” 一声厉喝,自殿上传来。
萧怀雪皱眉:
“在西澜国使臣面前这是作甚?”
段易和另一人纵使不满萧怀雪,也不敢公然抚他的面子,两方哼了一声,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可段易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临坐下前,又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