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贾维斯领着兵士们出了操又吃过早饭,回到中军大帐,方向兄弟们细说了昨晚经过。大伙儿都拍手叫好,乃问他为何要把夜行衣烧了。他道:“咱们自家惯用犬,岂能不防着?那夜行衣本是拿能惑住犬鼻子的香料浸过的。听闻漳州刑房也擅用犬,恐怕让他们察觉了。”
有兄弟道:“察觉了又如何?咱们还怕他不成。”
贾维斯道:“咱们过不了几日就得走。若让人知道是咱们杀了谭默,待咱们走了,其余官吏并继任的又有恃无恐。若有冤鬼报仇,他们总有几分惧怕。”
林黛玉点点头:“很是。鬼神无形,却能约束亏心人。”
贾维斯又道:“早就猜到福建这地方必有人盯着,起先以为会是吴王,不想竟是晋王。”他乃道,“我在谭默酒宴上看到了李崎之。”
林黛玉想了想:“此人仿佛是晋王之外侄。”
“不错。”贾维斯道,“早年我在京中与他交好过些时日,后他们家朝我哥哥施美人计,便断了往来。此人在晋王母家的晚辈里头算得上拔尖的,我一直以为必在晋国,不想却派来了福建,还在谭默手下做幕僚。岂非与当日白令仪命丁滁去鲁国一样的心思?”
林黛玉思忖道:“为何不派去黄文纲下头呢?黄文纲才是巡抚。”
贾维斯哂笑道:“黄文纲虽算不得清廉,总有几分文人气度;哪里比得了谭默肆无忌惮?”
黛玉道:“怕还有旁的缘故,须得设法查清楚。”
正说着呢,外头有兵士大喊:“报告!”原来是谭府有人来报丧了。众人遂扮作大惊模样,贾维斯立时换上素服前往吊唁。
李崎之自然不肯让他看见自己,寻了个借口避出去了。谭默长子在里头主持丧事,并有许多相干的不相干的哭声极大。贾维斯与谭家大爷说了些客套话正欲告辞,旁边闪出一人,向他作了个揖:“贾将军还记得小吏否。”
贾维斯定睛一瞧,竟是前些日子见过的神态清明的那位刑房吏,忙还了一礼:“董大人。”
董明道:“小吏久仰荣国府三贾大名,听闻贾将军博闻广记,今有一物乃是刺客留下的,可否请贾将军帮着瞧瞧可认得。”
贾维斯忙说:“请取来一观。”
董明遂从袖中取了块帕子,里头包着一张小纸片。那纸片方方正正,约莫核桃糕那么大,上头有个古怪的图样子。贾维斯脱口而出:“神盾局!”
董明忙问:“神盾局是什么?”
贾维斯道:“是绿林中的一个组织,以买卖消息为生。听闻他们消息极准,各家王爷都寻他们做过生意。”
董明问道:“荣国府也做过么?”
“做过。”贾维斯道,“极贵。早年只做消息买卖,后来也保镖、救人。前些年听说偶尔也做杀人,只不知真假。我倒觉得多半是假的。”
董明问道:“何以是假的呢?”
贾维斯道:“杀人与救人不同,是会得罪人的。他们既只管卖消息,何须杀人?”
“倘若客人出的钱多呢?”
“董大人不知道……他们卖消息得来的钱已够多的了。”
董明点了点头,又道:“这纸也不是我们漳州的纸。”
贾维斯道:“纸我倒是瞧不出来,这图样子不像是画的,倒像是拿模子印的。”
“当是将图样雕出章子来盖的,用的是女子常用的胭脂。”
贾维斯道:“莫非刺客是女子?”
董明道:“刺客必是男子,与贾将军身形相类。”
贾维斯道:“那他大约已娶了媳妇。”
董明含笑道:“未必。他多半用的是花楼女子的妆盒。”贾维斯以目相询,他道,“这胭脂香味太浓,寻常人家女子的胭脂少有这般浓的。”
贾维斯道:“或是她的相好儿呢?”横竖那一叠神盾局的纸片子都是周茶花预备的。
董明道:“也保不齐。”乃话锋一转,“恕小吏冒昧,敢问将军麾下可有人夜宿花楼的?”贾维斯眉头一拧。董明忙作揖道,“贵军才到漳州数日,谭大人便遇刺。小吏已查出刺客只怕与谭大人一户仇家相干。只是那仇家旧年就没人了,除非是他家新近来的亲友。那户人家颇为贫寒,其亲友也多半贫寒。这几年从福建渡海去台湾开荒的人多,保不齐……”
贾维斯道:“我军中严禁去花楼的。董大人若不信,可往漳州各处花楼寻访。”
“倘若查出来了?”
贾维斯道:“倘若查出来了,末将必开除他军籍。只是人不能给董大人,须得好生带回台湾府去。”
董明一怔:“贾将军,杀人偿命。”
贾维斯哂笑道:“谭大人为官如何,你我心中清楚。想必那已没了人的仇家死得不寻常。”
董明点头:“委实全家皆因谭大人而死。”
贾维斯道:“故此,那刺客杀谭大人算是报仇。若当真为末将军中兵士所为,末将开除他是因为他违反军规、夜宿花楼,不是因为他报仇。”
董明皱了皱眉头:“贾将军,谭大人终究为一州知府,岂能死的不明不白。”
贾维斯道:“并不与末将相干。末将身为一军主将,若不护着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