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年他从大雪里把她捡回来,本来见她瘦弱不堪,也没抱多大希望,可后来竟然发现,她身体对毒药的耐受力竟然能和男孩子相比。再后来,她慢慢长大,承药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六年前,他做出了一种新药,那日正好轮到她试药。他让人把她带到药房去,把药给她喂下去,并观察她的反应。她分明很痛苦,却一直不肯吭声,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后来,他再回去查看时,竟发现她的毒解了。
一问,才知是她自己配了药,自己把毒给解了。
他的药房很大,隔壁就是他存放毒术典籍的地方,那也是他研究了一生的心血。平日里制毒、试毒都在药房里。他的书,弟子们可以随意翻阅,他巴不得他们把他的本事都学去,把他的毒术发扬光大。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解毒的,但她的毒确实解了。
这简直令他欣喜若狂,从此,这个小女孩儿就走进了他的眼里。
从那时开始,她便可像他的弟子一样,随意进出他的药房。
他也曾怀疑过,她那次是不是误打误撞,便又试了几次。
可无一例外,她都把毒解开了。
他高兴得简直要发疯。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传人。
他要收她为徒,可她竟然不肯答应。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没有松口。她明明那么有天赋,和他年轻时相比也简直不遑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就是命定的师徒,可她竟然不肯拜师。
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他这一身本事,注定了会传给她。她跑不了。
沈南依的屋子外边,渐渐出现了一些花花草草,都是她从山上挖下来移栽过来的。
宋砚喜欢花草,无论他走到哪儿,他都会种一些。
他们曾经的那座院子里,也有很多花草,还有一棵大梧桐树,一架秋千,和一个葡萄架。
她还记得去年冬天他送的那几枝开在墙角的腊梅,装在一个陶瓶里,后来腊梅枯萎了,她也没舍得丢掉。
她也在院子里架了一个秋千,和南荒小院里的那个相比,简陋了许多,但她喜欢。每当她坐在上面轻轻摇晃,她就仿佛又回到了在清水县的那段日子——那是她一生最灿烂的日子。
谷里的人都发现了,她的住处发生了巨大变化,有花草有秋千,她的人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她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虽然被抓回来了,可谷主竟然没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要了他的命。她还敢向谷主发起挑战,谷主也没有弄死她。她在院子里种花,架秋千,谷主也没有管。
谷中人向来知道谷主偏爱她,却不知原来竟偏爱到这种地步。她不是谷主的弟子,但在谷中,地位从来没有输于谷主任何一个弟子。
原先有一个姑娘住在她隔壁,后来有一次给谷主试毒死掉了,就再也没有姑娘住进来。
原本就很少有女孩子能撑过十年,练成毒体。
现在,整个万毒谷,就只有她一个女子。这个院子,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住。
沈南依正坐在秋千上研究一本书。
谷主捋着胡须走进来,打量着她的院子,不禁眉头一皱,“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好好研究研究与我的比试。你若是输得太难看了,我可就没兴趣收你为徒了。”
沈南依微微阖下眼帘,下了秋千,带着书进了屋子,关上门。
谷主:“……”
嘿!她这是……耍脾气呢?
谷主挑了一下眉,捋了捋胡须,“哼”了一声,出去了。
他现在,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脾气温和的小老头。
当天晚上,沈南依到药房去制药,看见一个人躺在药房的地上奄奄一息。
药房里没有人。
她探查了一下他的脉,猜出是谷主又在试毒了。他看起来就只剩下最后半口气了,仿佛下一口气吸进去就呼不出来了。
沈南依掏出她的针包,用银针稳住了他的心脉,开始翻药柜。
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不会管,因为谷里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每一个人都可能随时死去。
可现在,她发现她好像做不到视而不见了。她看到地上的这个人,就想起了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遇到的那些病人。他们得的大多都只是一些小病,尚且需要医治,而眼前这个人,他已经濒临死亡。和那些人相比,他更需要救助。
在这谷中,人命从来一文不值。
如果有一天,人的性命在这里也能变得和谷外一样金贵,那该多好。
这个人剩下的时间不多,她先给他熬了一碗药,但这并不能救他的命,只能暂时延缓毒素扩散,随后她开始紧锣密鼓地研制解药。
她研究了谷主的药渣,找出他用了哪些药,做好了记录,又根据每一种药的药性推算出它们综合所能达到的效果,列出了解毒方子后,便迅速开始着手制药。
奋战了两个多时辰,她终于在子时把解药喂进了那人的嘴里。
做完这些,她便去找了她要的书,随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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