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收拾完出门,已是未时。
大约是前几日下了雪的缘故,外面的天还冷得厉害,宋砚出门前特地烧了一锅水,把汤婆子灌满了。
出门时,宋砚把汤婆子递给沈南依:“把这个带上。”他记得她说过她的手冬天冻疮容易复发,还是留意着些。
到了这一天,所有的人都闲下来了,街道上有许多小孩子在玩鞭炮,嬉笑追闹,还有一些女人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闲聊。
太阳不算好,但幸好风不大。
“你想不想去清水河边走走?”宋砚问。
“都行。”沈南依道。
二人便一路往河边去。
宋砚想起去年除夕,他们还带着一群孩子在云山村的河边放鞭炮,一年的时间,时移世易,他的心境也成长了不少。
“你冷不冷?”
宋砚正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忽听沈南依同他说话。他猛地回神,笑道:“还好。”
“给你也焐一焐。”沈南依把手里的汤婆子递过来。
“我不冷,你用吧。”即便是冷,他也不能说冷。
难得有这样闲散的时光,二人沿着清水河岸一路漫步。
“待开年把第一批土地分下去,春种忙完之后便可以开始准备下一阶段沼泽和毒瘴的治理了。若是顺利,我打算建议许知县开官学。和京师相比,清水县读书的孩子太少了,整个县城就只有一家私塾,下面村镇更是没有。而且,这里的百姓们都认为读书是有钱人的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宋砚说着,沈南依安静地听着。
“可安邦之策,兴国之要,都离不开明智的开启。开启民智,而后民才能明德知礼,奋发进取。读书的目的,未必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能让人将眼光看得更长远。只有让百姓生出进取之心,使匠能助其行,民能守其业,清水县才能有更好的将来,这里的百姓也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所谓国泰民安,其实是民安方能国泰。木欣欣而向荣,人亦如此。”
“嗯。”沈南依轻声应着。
对于宋砚所说的这些,其实她并不太懂,但她知道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总是怀着十分的热忱去践行。他说“木欣欣而向荣,人亦如此”,沈南依觉得,这句话仿佛正是在说他自己。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是这样,充满着奋发向上的生命力。即便是遭受最悲惨的命运摧折,他也总会认真地去对待每一天。
正是他身上这种蓬勃的生命力,不断地感染着她,让她明白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而不仅仅只是活着。
“最起码要办乡学才行。”宋砚继续憧憬着他的构想,“不过,若要办官学,恐怕得花一大笔钱,依照清水县眼下的情况,恐怕实行起来有些困难。好在许大人是个愿意干实事的父母官,后面再仔细斟酌解决办法吧!只要想做,总有办法解决的。”
沈南依偷偷偏头看着他,他高昂着头,精神抖擞,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令她有些着迷。或许,她也可以像他一样,努力地去好好活着。
“我们放鞭炮吧!”宋砚道。
沈南依的神情骤然亮起来,点点头。
宋砚便拿出一挂鞭炮,一个一个拆下来,“要不要比比谁扔得远?我和我哥以前老喜欢这么玩。”宋砚问。
沈南依看了看他,唇角带着若隐若现的弧度:“你确定?”
“嗯?”沈姑娘怎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砚拆好了鞭炮,堆成了两小堆,到一旁去点了一堆火。他记得南依去年玩鞭炮都还是她教的,她如此自信,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不自量力?要不,待会儿还是让着她点吧,毕竟输赢于他而言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但她若是能高兴,那也不错。
宋砚从火堆里拿了一根燃着火的木棍,递给沈南依,自己也拿了一根。
大约七八丈之处,靠近对岸的河面上,有四只鸭子正悠哉悠哉地在浮水。
沈南依一接过那燃着的木棍,点一枚鞭炮,手指轻轻一弹,那鞭炮“嗖”地一下飞出去,恰好落在那四只鸭子旁边,只听一声炸响,水面溅起三四尺高的水花,惊得一群鸭子忽地一飞冲天,在水面惊慌失措逃窜起来。
宋砚:“……”
宋砚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他犹疑着将沈南依上下打量了一番,难道她会什么仙法?也没见她使多大力气啊,怎么会扔出那么远?
宋砚原先还想着让她一让,现在看来,根本不用他让,他压根就不是南依的对手。他不禁失笑,“南依你可真是厉害!不过,你方才是怎么弹出去的,可否教教我?”
沈南依便在他的注视下,重新又点了一枚,那鞭炮又“嗖”地飞出去了。
宋砚眨了眨眼睛,仍旧有些懵。他看是看清楚了,但他想不清楚,他分明也没见南依使多大力气,可为何那鞭炮竟能飞出那么远?
宋砚有些不信邪,学着沈南依的样子,将鞭炮弹出去……
好吧,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这一弹,也就弹出将近一丈远,都还没有他徒手扔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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