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的夜晚永远是寒冷的。
黑暗中宋瑾言睁着双眼,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顾珩今日说的话。
“从前的我?”
宋瑾言抬手盖住眼眸。
过去的记忆太过模糊,她有时都想不起来了。
自从宋家出事后,她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父亲被弹劾通敌卖国、季璟阴差阳错中了噬心散、宋家被流放、自己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皇妃被贬为低贱的宫女,受人踩踏。
而后又得知季璟当年回京后要娶的原是王悠宛,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年少的种种情义不过是为了借助宋家的势力复国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她一步步推入无边地狱。
无数次夜里崩溃,无数次祈求神明,但没有人伸出援手,她
唯有自救!
她低喃道:“那个曾经一往无前、明媚热烈的少女,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宋瑾言活着,只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清自己欠下的债。”
胃部又突然泛起恶心,她干呕了一声,起身摸索着想倒一杯水,却一脚踩空跌倒在了地上。
秋玉闻声起身点燃烛火。
自从春红的事件后,所有人都对宋瑾言避而远之,最后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秋玉。
“你没事吧?”
见杯子滚落在地上,她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地上凉,你快起来。”
入手的温度仿佛烫伤了她的心,等宋瑾言反应过来时,泪珠已经滴落下来。
她抬手,触手一片寒凉。
秋玉见状轻叹了一声,有些不忍:“你想哭就哭吧,放心,
没人看见。”
说完,她背过了身。
这句话就像是某个开关,宋瑾言的眼泪陡然“刷”地奔涌而下。
最开始是咬紧嘴唇的无声哭泣,而后传来轻声的呜咽声。
皇宫是一个,就连哭泣都不能大声的地方。
秋玉将床上的被子蒙在她的身上,自己披了一床被子,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她。
直到她哭累了过去,才将她抱上了床。
此时,御书房外。
终于等到季璟的传召,顾珩顾不得已经跪得麻木的膝盖,脚步有些踉跄地进了屋内。
“脑子可清醒了?”
顾珩抿紧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请皇上准许臣去荆州!”
季璟见他执迷不悟,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兵马司指挥使的职责是什么吗?”
顾珩沉默
了下,片刻后喉咙有些干涩地道:“保卫皇城安全,护卫皇上周全。”
季璟冷哼一声:“你就是这么履行职责的?”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顾珩的脸:“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值得吗?”
“今天有个人也问了臣同样的问题。臣的回答还是一样,一切随心,但求不悔!”
他抬眸直视季璟的眼睛:“如果今天是宋姑娘走了,皇上会怎么做?”
季璟下意识道:“不可能!朕绝不会放她离开!”
话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顾珩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皇上,您和臣骨子里是一样的,宁愿折断对方的翅膀,也不会放对方走。您对宋姑娘,不就是这样吗?”
季璟像
被触碰到内心隐秘的角落,恼羞成怒下脸色铁青:“你放肆!”
顾珩垂眸,缓缓朝他磕头,语气坚决:“臣意已决,请皇上成全!”
季璟语气森严:“哪怕是革了你的官位?”
“是!”
空气中陷入一阵静默,李德元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季璟打破沉默:“朕给你半个月,半个月内给朕滚回来!”
顾珩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他咧开嘴笑着道:“是!谢主隆恩!”
想到宋瑾言毕竟帮了他,告诉他阿言的去向,他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宋寅一案疑点甚多,臣总觉得宋姑娘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或许您可以从那封信件查起。”
再多的他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