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作者陈寿处在同1时代,可知“4胜”与“十胜”的基础史源应该相同。
《荀彧传》称此言论的主要作用是激励曹操,达到“强弱易势”之目的;《傅子》也明确表示,郭嘉献策的背景是“曹操欲讨袁绍而力不敌”。
(袁)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荀)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魏书荀彧传》
太祖谓(郭)嘉曰:“本初拥冀州之众,青、并从之,地广兵强,而数为不逊。吾欲讨之,力不敌,如何?”--《傅子》
可见“胜论”的本质是1种精神鸦片,主要起自我安慰的作用。
至于这种安慰剂式的言论,最初的提出者究竟是荀彧还是郭嘉,则难以定论。不过按郭嘉与荀彧同为颍川出身的背景来看,这份言论的原始底稿很有可能是颍川集团共同拟定的。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也。--《魏书荀彧传》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也。--《魏书郭嘉传》
按人际关系来看,郭嘉是由荀彧引荐,存在裙带勾连。按职能分工来看,荀彧担任尚书令,留镇后方;郭嘉是随军谋主,常在前线。
先是,(荀)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志才卒,又进郭嘉。--《魏书荀彧传》
(荀)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魏书荀彧传》
(郭嘉)从破袁绍,绍死,又从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魏书郭嘉传》
照此论之,“胜论”很有可能是颍川集团的共同意见,只不过在不同场合下由不同的人物负责陈述进谏,因此出现了“4胜”、“十胜”等不同版本。
在“4胜论”中,荀彧从“度、谋、武、德”4方面展开陈述,力图贬低袁绍,抬高曹操,达到激励士气的目的。
鉴于历史的后续发展,确实很容易令人误以为荀彧有“未卜先知”之能,甚至因此神化历史人物。
然而从史料的相关记载及诸多旁证中,却可以发现荀彧提出的“4胜”并不符合实际情况,甚至与真实情况南辕北辙。
官渡之战持续1年有余(199-200),战况非常胶着,可知袁、曹实力相似。战争的最终结局实际是由“许攸叛变”、“乌巢失守”等偶然因素导致,并非“4胜”之效验。
1言蔽之,曹操侥幸胜出,只是因为袁绍内部矛盾加剧、引起内讧所致。
无论是“4胜论”还是“十胜论”,均属于特殊环境的特殊产物,其政治意义远胜于实际意义。
这种言论无视客观现实,多所粉饰,甚至不惜通过偷换概念,用以虚张声势。
荀彧、郭嘉等人的才略智计当然不止于此,但这种讳败为胜、颠倒黑白的言论,也确属无奈之举,与当时的历史环境息息相关。
“4胜论”的提出背景,是在建安2年(197)曹操惨败于张绣之后,彼时曹营人心浮动,曹操也痛失子侄(曹昂、曹安民),亟需精神安慰,因此这种惑众之言才能大行其道。
(张)绣败太祖军于宛。(袁)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魏书荀彧传》
不过随着官渡之战(200)以后的强弱易主,曹操集团控制了舆论的主导权,因此“4胜论”也便愈发流行,与郭嘉的“十胜论”并行于世。
令人惋惜的是,袁绍虽然在“度、谋、武、德”4方面力压曹操,但最终却因为种种偶然因素输掉了官渡之战;
因此他的种种闪光点,也被随之抹煞。
“成王败寇”1贯是历史书写的底层逻辑,袁绍也因此沦为历史的陪衬角色,甚至是并不光彩的陪衬角色。
在这种叙事逻辑的指导下,公卿世家出身的袁绍,在“德行”方面竟也输给了宦官家庭出身的曹操。
这种“颠倒黑白、过犹不及”的历史构建,无疑是天大的讽刺。
概而论之,无论是“4胜”还是“十胜”,与历史真相均相去甚远。
诚如意大利学者所言,1切历史,实则都是当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