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半睁开了眼睛,精神似乎有所恢复,右手颤颤巍巍的向着她的方向抬起。
这……似乎是……
乔洛染甚至顾不上让南君宥离开,双手握住了鹿鸣的右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鹿鸣,放心,有我在,你一定没事的。”
鹿鸣嘴唇抽动了一下,头轻微的点了点:“奴婢……相信夫人……”
乔洛染一哽,所有安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鹿鸣的眼球微微转动,看到了站在一边没有离去的南君宥,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害怕的情绪,反而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夫人……奴婢……奴婢没有说……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乔洛染闻言,猛的一震。
电光火石间,她想明白了一切。
明天晚上,鹿鸣原来什么都看到了!
巨大的悲伤仿佛潮水一般朝她涌来,眼底泛起的水花,让她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朦胧。
这丫头,怎么那么傻!
她忽然想把一切都说出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目的,自己隐瞒了她们那么久……
可最终,乔洛染只是默默的握紧了鹿鸣的手,嘴角僵硬的勾起:“做得好,做的很好,不愧是鹿鸣,真
聪明。”
“……真的吗……”鹿鸣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性格莽莽撞撞,做事毛躁,明明当年是和鹿茸一起进的府,一起养在春嬷嬷身边,就因为这一点,没有被春嬷嬷看上。
鹿茸从小就知道,自己做事不如鹿茸妥帖。
她有沮丧,有失望,甚至有过小小的嫉妒……
……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天,有一个人能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夸她做的很好,比鹿茸还好。
“……奴婢……奴婢可以做到的……没有鹿茸……咳咳咳——”
鹿鸣口中突然吐出了大量的鲜血,吓得乔洛染连忙拖住了她的身体:“不要再说话了。”
不,她一定要说。
鹿鸣冥冥之中仿佛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能说出口的话了。
“奴婢……奴婢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夫人是从小到大对奴婢最好的人……咳咳……”
鹿鸣强撑着抬起头,倔强的眼睛中满是对乔洛染的孺慕。
“夫人对奴婢好……奴婢知道……所以无论王爷做什么……奴婢都不会背叛夫人!”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鹿鸣仿佛一夕之间明晰了很多事情,南君宥的出现让乔洛染以往种种奇怪的行为解释的通了。
“夫人……奴婢
愚笨……帮不上更多的忙……但是鹿茸他们和奴婢心中想的一定也一样!请夫人……请夫人再多相信任……信任……”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乎听不见——
“……信任我们一些……”
那只说不上纤细,甚至有些粗糙的右手从乔洛染手心中滑落。
整个竹苑都听见了巨大的悲鸣。
“鹿鸣——”
……
王府有规定,重病的下人不能呆在王府。
因为重病的下人多半不可能得到治疗了,大多都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哪个角落,先王妃嫌弃看见死人晦气,所以留下了这种规矩。
青青是个例外,有乔洛染力保加上药物治疗救回了一条小命,这才留了下来。
鹿鸣不一样。
这种已死的下人,有家人的让家人领回去,没有家人的就草席一裹,直接扔到城外的乱葬岗。
——下人是没有资格在王府下葬的。
即使乔洛染心中再如何难受,她无法抗衡流传了数百年的传统。
鹿鸣和鹿茸一样没有家人,所以才从小跟在春嬷嬷身边。
按照规矩,她的尸体本应该一席草席扔到城外,乔洛染力排众议购置了棺材,将尸身收殓好,打算悄悄的运到城外安葬。
只是棺材还没
有运出王府,就被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潘姨娘堵在了半道。
“乔妹妹,我较你年长几分,便厚着脸自称一句姐姐,你如今执掌着王妃印,可不能做这般没规没据的事儿——”
潘姨娘嫌弃的盯着乔洛染身后不远处的棺材,晦气得捂住了口鼻,“王府的下人哪能用棺材运出去?这传出去,我们王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让开。”
乔洛染声音冷硬。
她的心情很差,没功夫和潘姨娘扯皮。
“我可是一心为妹妹好——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一通训示可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要收回妹妹手中的大权……”
“……”
乔洛染懒得继续搭话,径直绕开了潘姨娘,就打算继续往前走。
潘姨娘被无视了个彻底,脸色顿时转黑,气得伸出了食指指着乔洛染的鼻尖。
“好没规矩!我可是一片好心才来说上两句,你竟然如此不当回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来人,给我动手!”
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围了上来,看那个架势,竟然是打算强行将棺材给抢走!
乔洛染终于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回望了过去:“你想要和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