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兴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时候,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不能出家门。
明明父亲和母亲都可以出去的,却偏偏不让他出去。
母亲怀了孕,但是并不高兴,反而面色愁苦,有天晚上,父亲和母亲似乎吵了一架,父亲怒气冲冲地走了。
然后母亲的神色更加愁苦了。
她时常看着欧文兴叹气,眉宇间越来越忧郁,身体也越来越差,弟弟出生的第二天,母亲的尸体被人从湖里打捞了起来。
父亲说母亲是失足落水,但是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到湖边。
欧文兴不傻,他已经是一个六岁的大孩子了。
母亲死后,父亲变得越发不着家,经常天的不回来,没有人再拘着他不让他出门,欧文兴却变得忙碌了起来。
他可是个大孩子,他要照看好弟弟。
等到弟弟的年纪轻轻大了,开始学会喊哥哥了,欧文兴总算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
好无聊。
空无一人的街道,偶然有路过的人,也是面色冷淡,穿着统一盔甲的人。
他知道,母亲说他们是官府的人。
欧文兴站在自家的门口,却没有一人投来
好奇的目光,他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转头回到了府中。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等他再大一些,父亲开始成群的往家里带人,他受不了家中的环境,带着弟弟偷偷的跑出了府里,在路过一家院子时,却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这个院子有人。
他在城中已经闲逛有一段时间了,有人的院落并不多,大部分都紧紧关着门,更别说传出什么声音来。
城东倒是热闹,但是他厌恶那边酒池肉林的味道,哪怕知道父亲天天住的是那边,也从来不往那边去。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敲了敲门。
——然后他就开始读书了。
院子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着十几个孩童读书,但是小院门口永远都有官府的人。
父亲并不在乎他每天带着弟弟去哪,欧文兴就这么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弟弟,到了弱冠之年。
他已经开始理解自己在什么地方。
长阳城,一座华美的监牢。
朝廷将前朝遗族和不听话的世家望族关了进来,允许经营吃喝嫖赌,却不允许任何正常的生意在里面。
日常的食物和衣服,都有专人送到府上,不论什
么样的要求,朝廷都会满足。
除了不许出城。
欧家是当年坚定的保皇党,已经被关了有三代人了,父亲早就被养成了躺在女人肚皮上的废物。
师傅是前朝的遗族,前朝的人死的死,堕落的堕落,只剩他一人,看着城中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的疯玩,开办了这家私塾。
对于他们这些前朝的人,不太过分的要求,朝廷是不敢拒绝的。
这些话都是师傅趁着门口侍卫偶尔不在,偷偷和他们说的。
师傅说,朝廷是偷来的皇位,为了显示自己的正派,不敢杀他们,但又不想放他们出去,所以才想办法把他们囚禁在长阳城。
师傅还说,出去的唯一方式,就是自断一腿,给朝廷写请愿书,写的好,皇上一高兴,就会放人出去。
欧文兴是文章写得最好的,但是他嗤之以鼻。
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断一腿,只为了出去?
到了年纪,他也准备成婚了。
夫人是师傅的孙女,两人青梅竹马,早就偷偷的私定了终身,师傅知道后,吹胡子瞪眼许久,还是勉强点头允了这桩亲事。
尽管是一个空荡荡的城池,成婚当天,他还是叫来了所有
认识的人,尽力营造了一个热闹的氛围。
他和夫人感情很好,成婚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他兴奋地给女儿取名叫洛姝,取自洛水赋,寓意宛若洛水神女一般的姝丽。
师傅在洛姝三岁那年去世了。
大夫说,是正常的衰老而亡,他却分明看见大夫根本就没有搭过师傅的手腕。
而他的珍宝,洛姝五岁那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那么小的孩子,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孩子,呼吸一点一点衰弱了下去,躺在床上,虚弱的喊着爹爹娘亲。
他不懂医术,毫无办法,城里的大夫过来看了一眼,只说没救了。
他不信,却毫无办法。
师傅说过,朝廷会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除了病痛。
朝廷巴不得他们一个个都合理的“去世”。
他疯了般的找到知府,却连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出来。
洛姝清醒的时间越发少了,夫人不吃不喝的照顾洛姝,把自己也熬倒了。
他走投无路之下,痛苦的找到父亲,父亲却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声,救她的办法,你知道的。
是啊,他知道的。
弟弟知道后坚决反对,他却不顾弟弟的苦苦哀求,自断了一
腿,然后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断腿,坐在椅子上,沾着自己的血,写了一封请愿书。
或许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