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知道这眼镜架的事是乐平公主搞出来的,但越是这种明明白白的事,他越是不能挑明了说出来,所以杨坚这通怒火,他准备就此扛下了。
杨坚看着太子,气道:“怎么不说话了?朕哪里冤枉了你?你亲近皇后,你那太子妃日日都去皇后处谄媚孝敬,若说这主意不是你出的,还会有谁?”
太子苦笑了一下,道:“儿臣……儿臣当真冤枉!父皇冤枉了儿臣不要紧,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子直喊冤枉,却也不辩白,杨坚便知道太子准备认下这个罪名了。
杨坚稍稍消了消气,缓和了语气道:“罢了,你母后既然想把那眼镜要回去,给她便是了——”
正在气氛缓和之间,一宫侍进殿来报:“禀陛下——礼部尚书牛弘求见!”
杨坚轻轻‘哦’了一声,道:“朕都忘了,他要来跟朕商议选士之策——快宣进来吧!”
那宫侍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不久,牛弘走进殿来,朝着杨坚和太子行了一礼:“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也朝着牛弘颔首示礼:“奇章公有礼。”
杨坚着人给牛弘赐了座,看着牛弘问道:“牛卿此来,可是为国子学学子而来?”
牛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太子道:“太子要裁撤国子学学子,废太学、四门学及州县学府,臣私以为此举影响朝堂选士用人,望陛下三思。”
杨坚早就料到这件事会引起朝堂不满,因为国子学里的学子都是朝中官员,世家大族的孩子,这些人是日后朝廷所用的预备人才。
进入国子学的学子,不但不用缴纳学费,朝廷每年都会发放补贴,这国子学对在朝官员来说,是他们后代进入朝堂的跳板。
可杨坚却不这么想,这些人不但花朝廷钱不说,他们还都是旧贵族一派。
以越国公杨素为首,如今朝堂还是世族当家。就算了换了太子,罢了高颎,对世家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
就算日后杨广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把朝廷里这些人都换下去,可新人也是从国子学里选,换汤不换药,世族当政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杨坚创造科举制,一直效果不显,其原因也是因为有国子学压制寒门士子,使得寒门士子即便考上科举,也无法在朝廷出头。
所以,杨坚借着太子新立的名头,让太子去处理国子学的这帮人,企图用这一招断了世族代代为官的途径。
杨坚一声不吭,看了看太子。
这件事上太子仍旧是个背锅的角色,杨坚不能直面与世家的冲冲突,否则万一闹翻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件事由太子来做正正合适,就算世家严重反弹,大不了说句小孩子不懂事,骂两句就能遮掩过去。
太子对着牛弘开口道:“奇章公可知,如今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共有多少学子?
朝廷每年补帖多少?学监修缮所需多少?
朝廷每年花费巨大,所得收益又是多少?”
牛弘愣了愣,这种经济账他确实有些算不明白,于是一时间并没有应声。
太子直接给出了答案:“如今太学生员共计九百七十五人,他们的日常所用皆由朝廷补给。
不算房屋修缮,书籍所费,单就衣食住行,每个生员每年需要朝廷支出十一石米,六匹帛,车马费五千钱。
若是在这个数字上,再乘以九百七十五,可以想象那是多么大的一笔数字。”
牛弘皱了皱眉,道:“太学之制自古便有,太学继圣人之言,辨明理是非,弘法扬德,更是朝廷选任贤才之处,岂能就此废除?”
太子叹了一口气,直好接着道:“可如今的太学不循古制已久。
近些年来,太学之内争端频发,太学生员的家中各自为政,连带着在太学之中也是党派林立。
就因为朝廷要从太学之中选拔人才,所以,许多人为了进入太学,不惜重金贿赂,而使真正有才学的人被排除在外。
如今太学之内,学术之争,党派之争,立场之争,甚嚣尘上,都在争权夺利,竟无一人心怀家国之念。
这样的太学留着又有何用?”
牛弘微微皱着眉,开口道:“太子殿下如此义正辞严,难道就没有私心么?”
太子一噎,反问道:“奇章公此言何意?”
牛弘开口道:“听闻太学之中,不少人一直对朝堂易储之事多有微辞。
治理天下当广开言路,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更应大度,岂能因一些太学生员言不顺耳,从而想直接废除太学吧?”
太子面色一沉,厉声问道:“奇章公认为本宫想要废除太学,是为了报私仇?”
杨坚闻言也睁开眼来看向牛弘,牛弘正色道:“臣也不想如此揣测太子殿下,可太学之制绵延千年,多少名人学士皆是出自于太学,万不可就此轻易废除啊!”
太子顿了一下,回道:“朝中贪弊之风,自太学而始,倘若能遏止此等风气,本宫甘愿担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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