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的太孙,在清冷的水井边,洗着被单。不知谢沉书有没有后悔当初,走错了去往随州的方向,但此刻他带着杀气狠狠揉搓被单的模样,着实叫人心慌。
等到史云腴端着盛有水芹的竹筐,打厨屋走来。
他那手中的动作,就开始变本加厉,瞧着恨是不能将盆中的洗衣板搓断。
史云腴那端抚裙坐在门廊,举目望见谢沉书眼中的怨气冲天,一脸茫然。她挑眉纳闷,那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帮自己多做点活,怎么方两三日就不耐烦?再说那些被单,也不全是她一人弄脏的……
谢沉书这边抬眼回望,一脸不服。他瞠目抗议,明明自己身也献了,也叫她得逞如愿了。怎么还把他当个牛马使唤!再说这些被单,又不是他一人弄脏的……
两个人各自腹诽,没想到面上却相视一眼,假笑敷衍。
他们还真是愈发有默契了。
史云腴垂眸摘起筐中新鲜的水芹,她今儿中午闷了饭,约摸着加个水芹炒肉。以此犒劳犒劳眼前这辛勤付出的人。
半晌之后,谢沉书终于将那被他搓得发白的被单拎出水来。
这可算得上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自手洗的第一件被单,只是,这么重的被单该怎么晾晒?实在叫他犯难。
“洗好了?”史云腴见状从廊前起身,拍了拍掌心的污浊朝井边走来。
谢沉书却倔强着不肯应声求助,他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史云腴大抵是猜出他的窘迫,上前二话没说拎起湿漉的一角,同她言语:“来吧,既是洗好,咱们一块把水拧干。”
谢沉书哦了一声,握起对侧的被角,装作很懂的样子,却在与开始时露怯。
他竟同史云腴拧了个顺边。
史云腴惑然抬眸,不做多想,默默扭转自己手中的被单。
岂料,谢沉书居然也跟着转了过来,史云腴这才终于明了,原眼前人压根不懂该怎么去拧干被单。她便低声提醒: “……往反方向拧。”
谢沉书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
但为了不被史云腴小看,他赶忙调转方向,解释说:“我知道。”
史云腴望着他那紧张模样,抿嘴一笑,没去拆穿。
二人就这么在磕磕绊绊中,拧好了被单。史云腴瞧着此间事了,转身就又往廊下去,可谁知等谢沉书刚准备将被单晾晒在院中,一阵阴云却从远方飘了过来。
冰冷的雨滴无情落下,谢沉书愕然仰面,质疑了声:“下雨了?”
史云腴蓦然回眸,只见适才还干燥的地面,瞬间被雨水打湿。这青霁山的雨,还真是说来就来。可既是下雨,那人还愣着作甚?
史云腴眼看细雨打落他的衣衫,便扬声道是:“还傻站在那干什么,快到廊下避雨来。”
都怪雨来得太急,急得叫人断了魂。
谢沉书听了史云腴的呼唤,这才回神朝廊下快步走去。
待到廊外风雨如织,廊内木盆轻轻落地,谢沉书茫然问史云腴:“下雨了,这些东西怎么办?”
史云腴闻言思量几番,只道:“就在那边廊下扯根绳吧。”
谢沉书循声抬眸,点头认可了她。
于是乎,他们便在语毕后,一个寻绳而去,一个端着木盆走到了门廊的那一端。
彼时,在烟雨朦胧的草舍间,史云腴与谢沉书宛若一对平凡的夫妻,合力解决着生活中的万难。直到两个人分别将绳索系在柱子的两端,洗干净的被单被成功晾展。
谢沉书才开口相问:“清风使……雨下成这样。洗的东西,今日还能干吗?”
史云腴抬眼望了望阴霾的天,摇头说:“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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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霁山的这场雨像是下不到尽头般,连绵不绝。
午后闲暇,谢沉书靠着玄青如常坐在廊前,一言不发。他昨夜搂着史云腴睡得很好,今日到了这儿会竟是半分困意也无。彼时,史云腴从厨屋走来,将一套古朴的茶具搁在地上,引得谢沉书循声回眸。
他不在乎她想作甚,便也没多问。可史云腴却冲他开口道是:“会泡茶吗?这样好的光景,最适宜观雨煮茶。”
会泡茶……吗?
谢沉书冷哼不屑。他孩提时便泡得一手好茶,曾几何时近侍天子,他还为此讨了老皇帝不少欢心。怎能只是会而已,且瞧谢沉书傲然应声说:“清风使,今日我就叫你尝尝,什么是齿颊留香。”
“好,那我去烧茶炉。”史云腴低眉一笑,转头带走了廊下的清风。
不多时,史云腴捧着茶炉归来,谢沉书见状离开久坐的台阶,盘腿歇在了一堆看起来极其寒酸的茶具前,他心叹一声,既是种茶人,怎么连买套品茗的好茶具也舍不得。
随之眼瞧着史云腴将茶炉小心搁下后,再次转身离开,谢沉书不由得发问:“不是喝茶?你还要去哪?”
史云腴明朗回眸,“啊?我再去拿个东西。”
谢沉书点点头,没再作答,任由着眼前人踏进厨屋。
檐外的雨依旧无休无止地落,谢沉书倾耳听风里的淅沥,总是那样让人舒心。他打眼望向高过院门的劲竹,却恍惚眺望见,寝殿门廊外那曾孤身束发的自己。
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