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白昼也越来越短。
头顶偶尔出现的太阳不知不觉就一起瘦了两圈,祁漾始终没想明白这个地方如果是个星球的话,运行轨迹到底是什么样的。
最后他干脆摆烂。
活着第一,这种涉及宇宙天文的东西,就交给n年以后的人探索吧。
兽人们一般饿了才会开下一餐,以致于晚餐逐渐变成了宵夜,雌性和小兽人也不再离开山洞,都在山洞里面吃。
兽神即便存在也并不仁慈,上天更不会在意万物如何艰难求生,时不时还要添油加醋地下场雨或者雪。
往常兽人们只能躲在山洞里,堵上石板,在黑暗与寒冷中苦苦祈祷兽神的垂怜,用他们贫瘠的语言去唾弃恶毒的邪神。
现在,他们祈愿的兽神有了回应,借由使者的口和手,赐下了火,给了他们温暖与光明。
这个永夜始终比以前更温暖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小兽人们被冻得蔫哒哒的,一场小雨后,花终于没撑住生了病。
大半夜的,祁漾听到动静赶过去时,人已经烧迷糊了,林那个老庸医,哆哆嗦嗦开口就是一句不中用了,把豆直接说红了眼。
火坐在离火堆最近的位置,被叶密不透风地抱着,懵懂地看着周围一切。
雪跟着进来,看到被一头老虎紧紧护着的花,露出来的脸上一片不正常的红,浑身不住颤抖着,茫然地抓住了祁漾的衣摆。
祁漾安抚地拍了拍他手,将石板重新合上,走过来摸了下花的额头,又扒开她眼皮和嘴检查了下,道:“我来试试。”
他声音沉稳有力,在一片麻木的哀伤里十分明显。
林不赞同道:“连我都治不了,你怎么试?你认得的草药都没雪多。”
“我不认得药,不代表我不会医术。”
林被他的大言不惭震住了,正要数落他以前采错药的糗事,目光一凝。
没有人注意到祁漾从哪拿出了一卷东西,材质轻薄却柔韧,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摊开后露出大大小小三十六枚金针。
祁漾伸手拂过,指间便多了根细针,似是压缩的阳光。
他看着沉默悲痛的老虎,声音四平八稳,单纯的稳。
“豆,我不能保证治好花,但情况也不会更坏,你愿意试一下吗?”
即便是说着不自信的话,但他动作和神态上的毫不动摇,也让人不禁生出破釜沉舟的念头。
豆将怀里的雌性裹得更紧了,点了点头。
“我信你,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将她放平。”
豆犹豫了一下,问道:“能放我肚皮上吗?地上太冷了。”
“可以,但你不能动,要让她像躺在地上一样平稳。”
“好。”
祁漾修炼时已经摸索出兽人的经脉穴位,捻着金针替花扎了几处,再次叮嘱豆不要乱动后,又抢了林那里的草药,熬了一碗药出来。
一碗药强行灌下去,祁漾拔了针,让豆继续给她焐着,心里却也有点没把握。
这没把握是来源于对这个世界的陌生。
再杰出的大夫,面对一堆全然陌生的药也无法完全自信。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用医术救人,放心不下,便在一旁守着了,林纠结了会儿,也留了下来。
好在祁漾这些日子草没白吃。
不知过了多久,花低吟一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祁漾过去摸了摸她额头,轻吐出一口气,神情微微放松,让人给她喂了点热水,把雪留在了这里,独自出去了。
寒风短暂灌入,将林吹醒,他没看到祁漾,惦记着花的情况,凑了过去,看她果然好转起来,一时惊喜无比,旋即又神情复杂起来。
他去问蹲在角落里的徒弟:“枫去哪了?”
雪闷声回道:“出去了,他没说去哪。”
林抓了抓胡子,纳闷道:“兽神还教了他医术吗?他怎么连这都会?”
雪偏头看他,突然抓住他手腕,道:“你别死。”
林被他冰得一个激灵,疯狂甩手:“撒手撒手,要冻死我了。”
雪转而去抓他手臂:“你别死,部落会好起来的。”
林沉默了下来,眼神寂寥。
“你活着看着部落,以后死了,要是真有灵魂,还可以给崖他们讲讲,”雪顿了顿,道,“而且你还有孙子和孙女不是吗?你孙子孙女是谁?我好像没见过。”
林低叹了口气,看向火堆旁被两个雌性各自护着的小兽人。
他们长得很像,是罕见的双胞胎,也是林的孙子和孙女,等过了这次永夜,就随时会成年了。
每过一次永夜算一岁的话,林也才五十岁左右,却已经苍老得像是祁漾概念里的六七十岁老人。
自从生出白发开始,他便自发疏远了孩子们,以致于两个小兽人每次看他的目光和别的小兽人看他一般无二,亲近,却少了亲昵。
……
祁漾摸黑去后山凿了块石板下来。
他目前唯一能用的工具就只有一把匕首,削铁如泥,是个顶尖的利器,如今却沦落到和錾子同伍,还要被主人嫌弃不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