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没有那么敏感仔细,她又指着旁的,期待着二掌柜解说,二掌柜眼神温和,不紧不慢又一一说道,这是苏合香墨,那是松山石墨,这取自雷公,唤雷公墨,那能描丹青阴雨,顾名思义取名天雨墨。
漫说二掌柜说得过瘾,就是宋观舟等人也听得入神。
兼之宋幼安对笔墨纸砚也有几番见地,二人你说我补,十分精彩。
宋观舟心道,她这土鳖啥也不懂,可听完后都想全部买下,欲要问价,却听到楼下传来喧哗,宋幼安被打断后,面上瞬间冷了下来。
“何人如此无礼?”
小书童赶紧出门下楼,待看到三五个举子指着互相辱骂推搡时,顿时头大,这书斋明明是大雅之地,偏偏今儿却好几拨混账高声喧哗,闹些口角之争。
他问了大致,又噔噔噔的跑上楼。
“掌柜的,两拨举子起了几句争端,尧哥们已在劝阻。”
“所为何事?”
瞧瞧,这宋公子脸色愈发阴沉,可不能再让他打闹起来——,二掌柜心头盘算,稳住裴家四少夫人,就算是稳住眼前这暴脾气的琵琶郎。
“有举子在咱这求了些抄书的活儿做,今儿来交,接了银钱想要再采买些墨条麻纸,可近日麻纸不是涨了些价吗?他并觉得贵了,欲要讲价,旁边一富贵公子看不惯他穷酸,讥笑几句——”
书童越说声音越小,头快低到二楼去了,才听得宋观舟疑惑之言,“此番来科考之人,应是有不少钱银紧张的书生吧。”
二掌柜叹气,“少夫人明察,富贵少爷公子的,自是吃香喝辣,一掷千金。平民百姓或是路途遥远奔来京城的儿郎,莫说银钱拮据,只怕寻常饱腹之事都甚是艰难。”
咦?
“此番来京科考之人全是中了举的,朝廷也好,家族也罢,对这些举子定然是有些帮衬,怎地还有如此艰难的书生……”
宋观舟知道肯定有,但应该只是个例,比如银钱被盗,家人害病,可想来总归是极少数。
哪里想到二掌柜直摇头,“朝廷倒是有些米面钱粮的支撑,可也不多,有些书生千里迢迢过来,早用得一干而尽,还有些孤苦伶仃的,也没什么家族帮衬,自是过得清贫拮据。”
宋幼安不解宋观舟所问之意,可看她听完,也不过就是目光微沉,不再言语。
回到几柄墨上,问询了价格,因宋幼安在旁,他素来没什么脸面,不讲斯文人哪一套,砍价来得凶猛,二掌柜哪里是对手,最后也只能说在成本价上加些车马劳路钱,允了两方苏合香墨,一方祥云桐花墨,一方龙香云雨墨。
二掌柜喜不自胜,亲自好生包住,递给莲花。
宋观舟取过那方精致镶金的祥云桐花墨,双手递与宋幼安,“今日多谢你,宋幼安。”
宋幼安有些吃惊,“姐姐这是送我的?”
“谢礼,虽说桐花墨市井处处可见,但祥云桐花墨还是金贵些,我想着你用这方墨写的字儿极好,不如拿着吧。”宋幼安低头,看着她双手递来的烟墨,不由得微微抬眸,“姐姐,你竟也不问我是个什么品行的人,兴许我德行不配呢?”
宋观舟眼眸冷凉起来,有几分不耐。
双手往前一送,丢入宋幼安怀中,“你我萍水相逢,何来配与不配?你如此拘泥,再莫名其妙阴阳怪气,那休怪我来日不识得你。何况,我这人送礼,惯来不喜看人地位、权势,你是上天的龙子也好,下地的虫蚁也罢,我爱送就送!若不喜,丢了就是!”
说到后头,竟是夹杂怒气。
莲花见状,赶紧上前小声劝慰宋幼安,“公子拿着吧,你若以市井寻常那些来看我们家少夫人,定然是错了眼。”
宋观舟再不理会,又同二掌柜交代道,“书斋里有些物美价廉的纸墨笔砚吧?”
二掌柜被宋观舟突如其来的气焰吓得都不敢出气,这会儿听得她又软声吩咐,马上应答,“少夫人,有不少,二钱银子也能买上一刀麻纸。”又说了笔墨价格,较手上这几方墨,便宜上百倍。
宋观舟吩咐道,“我放上五十两银子在此,你自备好些便宜的文房四宝,遇到短了银钱的举子书生,劳驾掌柜的帮衬一把。”
这——
宋观舟叹道,“若有书生面皮薄,你就说这是个游方大师布下良缘,不必多心也不可贪心,救急要紧。”
二掌柜已躬身行礼,“多谢少夫人,少夫人大义!”
宋观舟心中微微盘算,又招来莲花,问了今日所备银钱,最后又加了三十两,“二掌柜,银钱虽少,莫要嫌弃,烦请挂在心上。”
“自然!自然!少夫人放心,我们定然做好账目,是谁来,哪日来取,取了多少,定然笔笔在录,若少夫人得空,老朽派人送上门请您查验。”
宋观舟笑言婉拒。
“也只是顺手之事,朝廷甄选栋梁,大了说来是为国为民,我这些茶水脂粉钱,不算得什么,书生那些留名什么,不必再提。”说罢,招呼莲花庆芳,收了茶盏拿了烟墨,款款出门。
宋幼安从头到尾呆立房中,像个无措的孩子,一会儿看看宋观舟,一会儿又低头瞅瞅手上桐花墨。
终于在宋观舟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