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和庆芳用自己带来的茶壶斟了两盏茶,宋观舟吃了一口,有些不喜,“水不热了,苦了点。”宋幼安品了些许,指了指窗棂外的茶楼,“小丫头不如提着茶壶过去要些热水,买了他家的邱灵芝新茶,拿来给姐姐尝尝。”
说罢,丢了二两银钱给庆芳。
庆芳看向宋观舟,宋观舟挥手,“听宋幼安的就行,他这么说来,定然是熟门熟道。”小丫头装了茶壶,提着食盒噔噔噔下楼去了。
宋观舟看着今日装扮素雅却仍带着一股妖艳的宋幼安,倒也不戒备什么。
她摇着茧扇,驱赶热气。
“宋幼安,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宋幼安收起扇子,认真发问,“读书是能明理知事,可深陷囹圄,浑浑噩噩的倒也就过了,可若是再知些前因后果,浅薄道理,往往倒是叨扰心头,进也不是,退又不能,心头郁结困扰,岂不是弄巧成拙,反而累了一生人?”
因这几句话,宋观舟放下茧扇,眉头微蹙。
许久之后才道,“你这番话,不无道理,我说得粗俗,你莫要放在心上。”
宋幼安自然摇头,诚心求知,“姐姐尽管说就是。”
”好比猪圈里的猪,好吃好喝养到年节,一刀下去,算来也好。若从出生那日就知这一生总避不了那一刀,恐食不下咽,战战兢兢,到头也免不了一死。如此看来,还不如不明事理,不懂真谛,倒也惬意。”
宋幼安见她如此说来,不由得追问,“那姐姐还会支持读书?”
形同无用之人,再钻研书中道理,无异于庸人自扰。
宋观舟眯着眼,又想了片刻,“人与人不同,有些人落到谷底,也不愿意一生混吃等死,胡乱终了。”
如此?!
“那姐姐还是支持多读些书?”
那是自然!
宋观舟别说接受了良好的高等教育,就是华夏骨子里藏着的有事没事有钱没钱,也得让孩子多读书的思想定然不变。何况,清醒的死,比浑浑噩噩的活着,好太多。
她如今,不就是在等着二十岁那砍头的事儿到来吗?
“旁人我不知,只是我,这一生定然是要活得明明白白,如何明明白白,我想定然就是读书。”
“那,姐姐,读书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何意?”
宋观舟愣了一下,读书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她惊愕表情不像佯装,宋幼安会心一笑,“幼安的意思是,天子庶民,三六九等——”
“没有!”
不等宋幼安说完,宋观舟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分的,能读的爱读的,只管读去,不喜的、不愿的,强按在书跟前也只是好入眠罢了。读书是为了自个儿,管旁人有何干系?!”这玩意儿,有个屁的高低贵贱!
她突地反应过来,怕是这宋幼安替自己问的吧。
不过见他未曾挑明,并也不当真,只认真答道,“能一直读书,是幸事。”
叩门进来的二掌柜忍不住叹道,“少夫人如此眼界,老朽深感佩服。”他经营书斋,见惯了各类读书人,也不乏名人志士说了读书何用的大道理,今日听得琵琶郎与她这一番话,才道实在。
琵琶郎何人?
旁人不知,他最是清楚。
寄生在男人跟前,邀宠献媚,若说是下三滥,细细说下来,怕是还不如!
大隆素来鄙夷断袖之风,尽管琵琶郎与贵人藏藏躱躱,少有人知,可天下总有不透风的墙,兼之平日里琵琶郎风评不好,他在这京城狐假虎威,平日里由着他,背地里谁不啐上几口。
这样的人物,一生都在那等泥淖之中,俗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说的也是良家子弟,像宋幼安这等没入贱籍的,读上些许书册,不过是学些淫词艳句,讨好恩主罢了。
众人看不得,也不会多看。
哪料到这风评不怎么好的少夫人,对着个不入流的伎子,说出这般话来。
了不得!
宋观舟见他带着书童入门,后者双手捧着圆形托盘,上头放着几柄泛黄油皮纸包好的几柄墨,有墨条形状、墨块形状,大小不一,想来价格也是不同。
待托盘放下,二掌柜亲自在旁解说,宋观舟不喜自己坐着,旁人立着,摆手让二掌柜暂停,唤莲花来,莲花伺候宋观舟许久,知道她性子,并搬来鼓凳,“掌柜请坐下说话。”
“岂敢!岂敢!老朽站在就是……”
“掌柜无须客气,我不懂文房四宝,宋幼安,你惯来书斋,不如与二掌柜替我挑选,如何?”
二掌柜不用抬眼,也知道宋幼安的心情。
他也不拖泥带水,凑上前来,看了看各柄墨,“不知姐姐兄长惯用什么墨——”
宋观舟摇头。
“这我还真不知,二掌柜每日里怕是要出不少墨,不如与我说道说道。”
二掌柜自是不敢推辞,挨个挨个指着解说,“少夫人,宋公子,这是麝香小墨,是从原先御贡之物麝香小御团改良得来,甚是适合用于小楷书写,或是工笔描红。”
又拿起另外一细长墨条,“这是祥云桐花墨,专以桐油烧取烟质,再掺以药料、皮胶,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