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芙蕖?”
长乐唤了两声,可芙蕖似是不在,半天都未曾回应。
长乐微微不耐烦的瞥眉,自己起了身,披着一张薄裘往外走。
“今日就要赶回京都,在母后得知消息前,把所有事情推到皇兄身上。”
长乐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可那茶却是隔夜的,甚凉。
她手一怔,把杯子放下。
芙蕖往往每日都会在自己晨起时备好热茶,十几年来便是如此,从不会有一日疏漏。
长乐隐隐察觉不对,打开门扬声道:“来人!来人!”
小侍女急忙从远处而来,小心翼翼的躬身:“公主殿下。”
“芙蕖呢?”
“芙蕖姐姐?晨起洒扫时就未见她,我们以为是公主安排她去做事了……”
长乐冲过去一把扯住小侍女的领子,目光阴冷惊诧的瞪着她:“本公主何时安排过她?去找,找不到,你们就给我等死!”
说罢,一把甩开了小侍女。
小侍女早已被吓得满脸都是泪,爬起来就急匆匆的跪下应是。
对长乐而言,芙蕖是她最亲近的侍女,忠心且聪明,而如今正是粮草被扣,心烦意乱之时,她偏偏这时候不见了,长乐只觉得慌乱又生气。
她烦躁,实在是不知该做什么。
直到院外忽然传出一声慌乱的惨叫,尖利的嗓音几乎是破了音。
长乐身形一滞,头皮瞬间发麻,僵硬的朝着外头走去。
一步两步,越发靠近,婢女们乱作一团的声音就越发清楚。
“快去禀告公主!”
“慢着,把脸盖住,别惊到公主玉体!”
可话还没说完,众人只看见长乐已经出现在院门处,顿时吓得跪倒一片,心惊胆战的扣着头。
长乐看见刚刚从井底捞上来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脸上盖着一块帕子,一双手苍白,一动不动。
她们刚住到这个宅院时,长乐还同芙蕖说过这井水奇特,哪怕是这寒冬竟也没有结冰。
就是这奇特的井水,淹死了芙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领头的宦官道:“回公主,刚打水时才发现了芙蕖姑娘……”
“不会是她!”
她扬着眉,昂着头颅,强压下发抖的手,款款走向尸体,蹲下身子。
“不会是她,芙蕖那么聪明,怎么会死?”
长乐也不知是对谁说,一张面容冷冷的绷着,缓缓伸手,捏住了帕子的一角。
可她甚至不敢掀开,唇就再也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凝在眼眶里。
她咬牙,一把扯开了帕子。
芙蕖死寂地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能看见半颗乌黑混沌的眸子,脸几乎是苍青色的白。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要说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就断了气似的。
长乐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手中的帕子也随之掉落,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刚碰到身后想来搀扶的婢女,长乐险些失声尖叫,不敢直视地上芙蕖乌黑的眼睛。
——
大雪终于在到了京都的第二日,停了,彼时梅花已经开了一城。
世子府不在京都闹市,行的是偏僻寂静,乃是前朝一位告老文臣修建的,宅院大抵的制式还保留着前朝的格局,院中细节处甚至还有前朝的痕迹,整个京都城也就只有裴淮止敢这么放肆。
府里到处都是暗卫,院里院外,铜墙铁壁。
裴淮止坐在林挽朝榻前,手里握紧着那个荷包,上面绣着精巧的梨花。
海神医说,林挽朝今日便会醒。
海神医还说,怎么每次跟着寺卿大人出去查案,回来就一身伤。
“怎么能让女儿家家事事冲锋在前?这落了一身一身的疤痕,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裴淮止没说话,海草实在是不敢再让父亲在自家大人的面前作死,急忙拉着海神医走了。
裴淮止却是破天荒的格外冷静,连看都没有多看海神医一眼。
他觉得,海神医说的没错。
他是总顾不好林挽朝。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把林挽朝留在大理寺是个错误?
可是裴淮止太清楚,林挽朝要报仇,这条路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也是必须要走的路。
他没什么资格让她退守。
武将沙场,林挽朝不会武功,什么也做不了;而文官朝堂,林挽朝一介女子,只会让那群心思叵测忠奸不明的老顽固们处处针对。
可她心思缜密,精通机关五行,惯会拿捏人心,对权力的野心之下却又有为人底线,坦诚干净。这整个北庆京都,能装得下林挽朝野心和仇恨的地方,能让她留在官场的路——只有大理寺,也只能是大理寺。
林挽朝醒来时只看见裴淮止在旁边,往日肆意张狂惯了的眼眸黯然着,看着手心里的荷包。
像是深情,又像是不知所措。
这幅神情,林挽朝还是第一次见。
她觉得诡异。
“大人?”
裴淮止回过神来,看见林挽朝醒了过来,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