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过晾干后上被面床单还有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抻被单。
腊月二十六,陈大舅和柳幺舅驾着车去城里卖炭,顺带采购一批年货。
剩下的男人们都上山砍树砍竹子去了,想着今年再烧一窑子炭,卖了好过年。
家中只有几个女人和娃娃们在家抻被面床单。
几个娃娃开心极了,都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
浆完的被单晒干后较硬,要均匀的往上面撒上水,尤其是有褶皱的地方。
女人们手里端着瓢,张嘴含住一大口水,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向布面上喷。
几个孩子有样学样,也学着喷水,但孩子技术不到位,喷出来的不是水雾,而是一大口水,倒是把干被面都喷湿了。
何氏陈氏也不恼,只让他们去一旁喷水练习,直言学会了明年就让他们来喷水。
娃娃们一听这就来劲儿了,端着瓢在廊下你喷我我喷你,喷的时间长了,腮帮子就会酸痛,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做着怪相,逗得冬至乐得只拍毛毛的头。
被面、床边被铺平,折叠成长条,然后由两个人各站一边,拽着被面的一头,一起往各自的方向抻。
何氏在被单一端,陈家和同林夏至在另一端,双方各拽一个边,像拔河似的,很是用力地抻着。
要有一方没有控制好力度,就会被用力的那一方拽过去。
娃娃些被拽倒了总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当娘的、当奶的以及当外婆当舅婆的看娃娃们乐成这样,也会跟着无奈地摇头,笑着把被单叠得整整齐齐的。
朱氏和柳芸娘则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拿到后院阳沟旁的四四方方的捶衣石上去捶。
捶被单是个吃力的活计,还得捶得被单上一个褶都没有,朱氏、卫氏和柳芸娘轮流抡着棒槌,使劲地捶打着,直到抡得胳膊都发酸,才基本捶完。
捶完的被单挨块挨块儿地晒在院里现搭的竹板架上,平摊晒着。
太阳下山前,被单全干了,就得快点收进屋里,免得返潮。
陈大舅几人也用竹板将弹过的棉花抬进屋里,套上被面,用粗棉线细细地把被面和棉花固定住,把被子床单收进柜子里,才算完全完工。
混合了米汤和阳光的被单味道好闻极了,铺在床上,没等套进棉花,陈念和冬至就在被单里面滚来滚去。
陈氏和何氏雷声大,雨点小,嘴里说着呵斥的话,但是更多时候,还是纵容孩子们在被单上玩耍,只要娃娃些手和脚洗干净,衣服也干净,没把压实的棉花踢散,在床上打滚,也没人说些什么。
床上昨儿才换上的被子床单,还是夏天的时候,他们家浆洗过的。
盖在身上蓬松暖和,有股淡淡的米汤味儿还有熟悉的晒过的被子的味道,总会让林秋缘不自觉地想到螨虫……
二十七一大早,林守义同柳二舅一同驾车,去城里卖今年最后一茬炭,家中的炭窑也宣布了假期。
陈舅公和柳外公柳幺舅一商量,已经把起窑烧炭的详细方子卖给了陆姥爷,具体卖了多少银子,林秋缘几个娃娃是无从知道的。
炭他们还是能照常烧来卖,这一块儿的小生意,陆老爷瞧不上蚊子腿儿,便让给了溪江村的众人,跟陈家签了协议一起烧炭的人家直呼陆老爷厚道。
一不满的也有——便是同样也烧炭卖的罗家。
罗家的炭原本是算好炭的,但跟他们家烧出来的炭比就略次一等,他们合作的几家按照市场价卖,便压得罗家的炭价降了降。
又加上罗老六属实是个爱赌的,卖炭得的银子全都送进了赌坊,最近是两兜空空。
他们山上的青岗树也不多了,便盯上了赵大牛家的竹林,被发现后,两家还打了次架。
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罗老六当然不是天天地里做活的赵大牛的对手,没两下,罗老六就被赵大牛打趴在地,鼻青脸肿。
老张氏和小张氏可不干,冲到赵大牛家就要闹,赵大牛也是个勇的,抱起院子里的磨盘直往二人站在的位置砸过去,据说直接把老张氏吓尿了。
老张氏那个又气又怕啊,又不敢找上门去,只得一路张着她破锣嗓跑去村长家门前嚎,身后跟了一串看戏的。
家中男人和儿子都不在,叔可忍,婶儿可忍不了!
夏氏听见罗家婆媳二人,快大过年的,又来她家门口嚎丧,真是晦气!
罗氏先把大儿媳周氏支出去,让她带着盛哥儿摘了柳条和柚子叶回来熬水,免得乖孙儿听见她骂人学了嘴去。
自己则挑了一桶水到院门后,又拿了粪瓢放在桶里——桶里是昨晚一家子的还没来得及倒的洗脚水。
要不是担心大过年泼粪到大门口味儿太冲,她早去挑尿桶来了,更何况,泼了多浪费啊,还不如留着沤肥!
放下扁担,夏氏打开了大门,跨出门槛,双臂环抱,斜着眼看着坐地上哭闹的婆媳俩,眼里满是厌恶。
“村长!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们快在这村里没有活路啦!村里村外的都欺负我们老罗家!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儿被赵大牛打得下不来床,老婆子我也差点被他打死啊……”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