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旬日,琉人返回哈萨图城的日子到了,诺盾族贡使也将与他们同行,朝贡马、驼、梭服、珊瑚、宝石、鱼牙刀诸物。
出发前,罗黛携翡丽在都祭堂祭奠了逝者、慰问了从土方城幸存的妇人们,终于了无牵挂,可以痛痛快快地离别。
送行的应许总督巴兹望见队伍前桑丘惹眼的壮硕身影,心里暗暗诧异,但面上未流露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转向自己的儿子哲克。
“哈萨图不比天方城,那是龙盘虎踞、帝王之宅。你去到陛下跟前,切记谨言慎行,不要让为父失望。”
巴兹殷切嘱托着,而哲克只默然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桑丘在旁,斜眼审察这对父子——和父亲精光四溢的精悍外表截然相反,哲克经常是蔫头耷脑的,话极少,大多数时候都在闷头做实事。在他的多方协调和督促下,向隆朝进献的全部贡品最终按时完工。
桑丘对哲克的戒备心,不由得松动了一些。他再三清点人马,确认无误后,对天发出一声呼哨。副手得令,挥动彩旗,指挥大队踏上归途。
帝姬所率的另一支车队,亦是要在今日今时,去往一个媲美哈萨图的无与伦比的都城。
隆朝首都,太京。
两队背道而驰出得天方城,车徒去弥远。
罗黛独自坐在东去的宝马香车中,身畔堆满关于隆朝的书册画本。
一切都仿如来时,只是这次,翡丽与桑丘不在了,唯有忠心耿耿的阿莱侍奉在侧。
接下来,万事万难都要靠她自己去渡。
……
使团翻山越岭,晓行夜宿,一路虽少了欢声笑语,倒也平安顺遂,不日便进入天下闻名的句注塞一带。
“殿下!”阿莱骑在马上,疲惫之余不失兴奋地拍击车框,提醒帝姬快看,“我们即将入关了!”
罗黛依言打开车窗,伸头遥望。
但见蔓延的黄沙临到尽头,一座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峰峦之上,那就是传说中的句注山。
句注山东西山岩峭拔,群峰横断南北,巍巍侵碧汉,望望入青天。只在西北处有一处凹陷,形成两山对峙之势,其形如门,即句注塞。
天下九塞,句注为首。
她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
入关的手续本就极其严格,加之句注塞前不久才遭兵燹,元气大伤,如今守关的官吏们对每一位入关者盘查所用的时间,也较之以往更甚。
“姓甚名谁?自何处来?”
“取公验来勘合!”
这只打琉国来的使团,不期而然遇到了大麻烦。
使者本人携带的鹰狮徽章倒是无懈可击,关吏为她勘验正身,详作登记——
姓名:罗黛;性别:女;年甲:二十三岁;籍贯:哈萨图人;身份:琉国驻京国信使;婚姻状况:未婚;面貌特征:身长七尺二寸,肤色微黑,茶色头发,琉璃色瞳孔。
问题出在她以外的人身上。
使者所持的文牒上注明,琉国使团里应有护送的军队一百人,男七十人,女三十人,皆为琉人。
眼前实打实的军队却是拢共六十三人,其中十八名琉人,男十一人,女七人;三十名诺盾人,均是男儿,另有十五名诺盾侍女。领队也并非虬须大汉,而是个毛头小子,人证不一致。
关吏又验了车辆、物资及牲畜,发现车数对不上,十二辆双辕辎车变成了十辆,骆驼也没了。
他判定这只使团来历存疑,执笔的手毫不留情地在簿子上画了个叉叉,不予接待,不予放行。
阿莱连忙解释道,他们在来时遭遇了沙匪,损失惨重,不得已才到应许地重新招兵买马。所有兵士绝对来路清白、籍契齐全,还请官爷明鉴。
那关吏从事这一行十数年,听过来往商旅的求情不计其数,怎会把这样的事由放在眼里?
任阿莱磨破嘴皮说破天,甚至主动奉上财帛,关吏依然一脸冷漠地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这下阿莱无法可想,只得据实禀明帝姬。
“送好处也不好使了,是不?可见句注塞是个讲规矩的地方。”罗黛伸手揉揉阿莱的头发,笑着说,“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得守人家的规矩,等上一等也无妨的。”
她就近寻了一家馆驿,安排使团盘桓一宿。
阿莱的内心满是对帝姬钦佩,默默给自己鼓劲: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殿下这样,绝对严守纪律,随时保持警觉,决不轻易受到外界人事物的干扰,决不屈服于任何一种恶劣的环境!
心动更要行动,翌日天不亮,他就起了床,把使团全员的符、传、过所、注色经历等文书备齐,早早地候在城门下,以便在开门后第一个接受查验。
当太阳跃出地平线,句注塞的城门缓缓启开,与此同时城头升挂起一面旗帜,旗上绣着一头九首人面虎身独尾的怪物,正是隆朝传说中替天界守门的开明兽。
阿莱一顾到开明兽旗,立刻组织大家列队,整齐有序地来到关吏面前,呈上厚厚一打文书。
今天轮值的关吏比昨天的年轻些,工作也愈加严谨细致。他录下使团的国号、人数、姓名、年龄与所赉之物名数,接着呼来同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