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冷磷石,扬沙般散了出去。
冷光一团团晃起,迅速连成一片,映得室内犹如镜子般雪亮。原本龟缩蛰伏的异兽纷纷受惊,顺着两侧甬道四散逃开。
除了一个庞然大物。
这东西先前伫在函室一角不声不响,现在借着亮光看去,它发如蓬草一般覆鼻裹肩,浑然一团虬结的脏毛球。只锅底大的爪子里捏着一朵花,动了动,大梦方醒般睁开了双眼。
苍厘打量这一大团,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儿,冷不防与毛发中露出的独目正正对上。
大毛球嘴里咕哝了一声,苍厘胸口莫名一轻,伸手去摸,竟从怀中掏出它爪子里那朵花。苍厘愣了,举目再看时,发觉琉璃鼻烟壶正卡在它爪间。
苍厘不免疑惑,再拍拍胸口,确定不是幻觉——他们对视的一刹间,花与壶就交换了。
苍厘蹙眉,将那小花翻看一圈,并未觉出任何异样,只道就是塔壁上普通的小白花。
“还我。”他淡淡道,将小花掷向那庞然躯体,跟着腾身而起,一脚踏上供台借力,其上放着的石箱晃了两晃,轰然炸裂,竟是给那一踏之力碎作齑粉。
苍厘携卷漫天石屑袭至怪兽身前,一刀就要断了它握着小壶的爪子。却给它松松一闪,完全躲了过去。
它好像并不怕他攻击。苍厘也发现虽然它动作笨拙,但随意闪避之下,自己根本伤不到它。
这是不应该的。
他想,会和它拿着自己的东西有关吗?
这一番周旋费了些时间。他两个僵持不下,苍厘索性解开牧真被封许久的五感,道,“醒了吗?”
牧真怒气冲冲:“怎么回事!我被封住了!”
苍厘冷静胡扯:“你是被白雪鸿害了,还是碰了塔内禁制?方才我怎么说话你都听不到。”
牧真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梦域散了就是塔心,他俩都不见了。我取灵徽时,凑巧知道了一些事,出塔再告诉你。当务之急是继续合作,避免一起死在这里。”
这么一提醒,牧真才发现自己落在一只脏爪中。
“你!”
“你吸引它注意,我救你出来。”苍厘沉着布置任务。
“……等等,这是无咎。我来试试。”牧真灵体出壶,现身于前,对着毛球道,“你错了,我不是他的东西,不能交换。”
无咎一怔,胸腔中发出一声哀鸣,巨爪一用力眼看要将壶捏碎。牧真与苍厘同时发力,一拳一脚之下,无咎手肘直接错位,鼻烟壶径直飞上供台。无咎很委屈地揉着手腕徐徐融成一堆细小毛球,又如潮落般隆隆散去。
无论如何,苍厘避免再与无咎对视,口中不出声地念起咒言。
这一种特殊咒言极繁琐,可以契约之力为灵体塑造肉躯。但牧真本是有壳之灵,估计要费不少时间才能将他身体整个儿从怀星窟里运过来。
这便是苍厘能想到的、最适合关塔的“高贵祭品”了。
牧真灵体缓缓消融,轻烟缭乱间,一具肉身由虚而实地出现在供台上。他还保持着怀星窟中入定的结跏之姿,双眸微阖,妙相庄严。只眉心愈蹙愈紧,给梦魇着不肯醒来一般。
苍厘打了个响指,脆声破空。牧真颈项随之一顿,乍然睁眼。
两人隔着淡去的烟气正正对视。牧真一脸匪夷所思,呆了似的。又愣向自己双腿之间垂望半刻,蓦而抬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你混账!”
苍厘不想他为何如此激动,甚至没打算作一安慰:“契约还有很多妙用。总而言之,你就这样坐着,左手掌心向下,食中二指并指供台中心。”
牧真蓄着一汪泪珠子,生生将牙咬了一圈,眼尾都逼出一抹艳红。但还是忍着什么都没问,全部听话照做。
不多时,供台面上繁复的刻纹从台子一角亮起,如被点燃般迅速向两边蔓延开来。
苍厘想着雲偶所言,暗道这就是“捷径”了。
很快大半张台子都亮了。只这缇芒如熏,映得满室鬼火妖异,又将四散而去的异兽引了回来。它们蜂拥而至,盯准了台上发光的牧真,一双双兽目亮得惊人。
苍厘清楚得很,这回再丢冷磷石不管用了,它们的眼睛习惯了光亮。他一抬脚登上台面,抽出匕首,打算在整幅刻纹彻底点亮前先这么对付着。奈何这一动作,瞬间激惹了四周异兽。这一大群仿佛饿鬼闻到肉香,不要命地一拥而上,争相对着牧真掀牙撩爪,都想分得一杯羹。
牧真不善的脸色更下一层。
眼看缇芒就要沿纹路合围,苍厘感受到一丝晃动。他实未料到供台如此脆弱,虽说先前借力时冲撞了,但眼下这摇晃已似要承不住其上法阵的驱动之力,由内而外土崩瓦解。
苍厘稳住重心,余光往下扫一眼,“你别动。我来。”
这台子极窄,牧真一坐基本去了大半。原本苍厘略略踮起脚尖还得踩着他衣角,这下更是半截身子都要攮进他臂弯。
“我没动。”牧真维持着拈花神女般的姿势,满脸抗拒道,“你该动了。”
率先暴起的蛊雕正从苍厘背后扑来。苍厘一侧身,只听足下咔哒一声,心中暗道不好。
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