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必急于一时,但日子已定,婚礼的各项准备,还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景珩成亲,娶得还是大名鼎鼎的许熠的女儿,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平,贺礼如雪花一般从各府送来。
如今暂住在南平的世家权贵,多是出身于黔中和益州两地,从前王宝风尚为夏廷官员时,与他们交往颇多,后来王宝风反叛,他们也成了最早的支持者。
消息一出,各家轻易不敢去叨扰景珩,便派出女眷前往许家拜访,此时许望清已经在南平找了一处居所,将许妙愉以及随她一同出宣州的众人都接了过来。
各家女眷分明想要与许妙愉交好,却也不敢明说,就以拜访秦苒的名头前来许家。
从前在宣州时,这些事情都是许妙愉出面,这一回许妙愉忙于十几天后的婚典,秦苒心疼她劳累,只由自己应付,才知其中艰辛异常。
这些个夫人小姐,个个仪态万千,珠宝首饰争奇斗艳,她看的花了眼不说,再一听她们说话,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简直比孔庙里的先生还要会说,听得她又是晕头转向,只好每每以笑掩饰茫然。
这样的情况持续不过三天,秦苒就已经心力交瘁,可是一想到丈夫在渝州根基不深,少不得要与她们的父兄丈夫打好关系,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许妙愉身后,便硬着头皮继续同她们交际应酬。
其中心酸,秦苒咬牙忍了,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曾说,因此虽处一室之中,许妙愉却忙于他事浑然不觉。
直到五月初三这一日,她心底思虑着一件要紧事,迟迟不能作出决定,想得心烦了,只带了紫苏一人,往府邸附近的竹林散心。
渝州多竹,南平尤甚。
竹林清幽静谧,漫步其中,往往能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竹林颇大,其中几条小径交错分布,许妙愉来到最近的一个入口,路边停着几辆马车,车夫悠闲自在,想来马车的主人正在林中。
天气越来越热,乘凉之事不管是世家贵族还是平常百姓都极为喜爱,本是寻常,她多看了几眼马车上华丽的装饰,蛾眉轻蹙,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翠影摇曳之中,从岔路口走来两个把臂同游的妇人,正说着话,瞧见有人过来,便噤了声。
低垂的竹叶在她脸上投下阴影,仿佛天然的面具,妇人仔细瞧了一眼,见她衣着普通,相貌也看不清,警惕之心稍减,又絮絮说起话来,只是将声音放轻了些。
然而竹林静谧,再轻的声音,似乎也免不了钻进旁人的耳朵里。
许妙愉无意去听,加快了脚步,紫苏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有些怒气,“小姐,她们说的好像是少夫人。”
什么?
这可不能视而不见,她停下脚步,转身向两人走去,两人仍在小声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那些话以及话中的嫌弃便叫许妙愉听了个明明白白。
“……传闻果然不假,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村妇,也不知道许将军是怎么想的。”
“可不是么,姐姐你的家世容貌不比她强上十倍,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到这样的郎君,你瞧她,我嘲讽她不识字,她还冲我傻笑,压根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两人咯咯笑了两声,忽然将话头引到了许妙愉身上,“许小姐虽是出身名门,有个这样的嫂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便是从年纪上说,她都二十有四了,还不是仗着父兄的关系,才能嫁给将军。”
紫苏一听此言,怒气更甚,恨不得亲自上去将她们的嘴撕碎,但许妙愉抬手制止了她。
她看着两人走到竹林边缘。
竹林外,马车上的车夫一改闲适,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表明了这几辆马车是她们乘坐的,直到这时,许妙愉终于叫住了她们。
“两位夫人且慢。”
两人面带疑惑地转身看过来,许妙愉扬起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自竹林的阴影处走出,阳光照到她的脸上。
她看到两人眼中的惊艳,迈着端庄的步伐,缓缓走到她们面前。
人总是会对容貌姣好的人更多忍耐,譬如此刻的两人,明知对方衣着普通,依然愿意站在原地等候,耐心地询问道:“你是什么人?”
许妙愉低眉浅笑,“两位夫人今日分明是为我而来,何故当面不识?”
两人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为你?我们又不认得你……”
忽然间,她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脸色顿变,指着许妙愉道:“你……你难道是许妙愉?”
震惊之下,竟然犯了女眷之间交往的大忌,直呼其名,说话那人刚脱口而出,便懊恼地闭上了嘴,许妙愉看在眼里,没有拆穿,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了下去,“指着人说话,可是很无礼的,夫人家世不凡,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人下意识想要缩回手,手腕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她动弹不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许妙愉摆布。
原本两人还期望许妙愉什么也没听见,可是家世不凡四个字一出来,顿时面如死灰,连装傻充愣也做不到了,纷纷恳求道:“许小姐,我们一时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