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阙城中间有条大运河经过,这条运河从北向南,串起了苍梧熠熠闪光的三座大城:商阙,雪峰,巨翎,一直流到师勒的都城琼海。
商阙的运河边,一条宽敞的栈道沿着水边延伸。栈道由青石砌成,铺设得非常平整,微微泛着银白色的光泽,仿佛一条天然宝带,镶在运河一边。而苍梧最为繁忙的几家客栈都布在栈道的另一边。
十七岁的龙子岱穿着军服,骑着马在栈道上犹豫了一阵,终于下马,选了外面看起来不太起眼的一座客栈走了进去。小二得知她是打尖,便把她引到里间。只见里间一左一右有大小两间饭堂,大的饭堂装修得极为雅致,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客人。小的一间较简陋,却挤满了人。子岱从琅山一路至此,早知道苍梧大城的客栈里面规矩繁多,只有有神族血脉的世家大族才能进大饭堂去吃饭,她就直接进了小的那间。
子岱和几个粗豪的汉子挤在一桌,却毫不以为意。她先向小二和桌上群豪打听可曾见过一位丑脸的军爷,再从包里拿出玉燕画的一张立川的画像,问众人:“你可曾见过画上这个人?” 但大家都说不曾见过。
子岱好生失望。两年前,师父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琅山,说几个月就回来,但从此消息全无。过了一年,立川去苍梧找他,一开始的两月,他还有书信送回,到后来,居然却也和师父一样断了音信。最后一封信寄出的地方,便在这条栈道上的驿站里。信中只说他要从商阙南下,并没有说要去哪里,或者几时回来。
没过多久,立川的阿婆过世了,子岱写了几十封信到这个驿站,催立川回家,但都象石沉大海。铜虎说他定是迷上了苍梧的女子,不肯回来。好在不久后铜虎就在军营的账房里得了个差事,再加上他的好手艺,一家人倒是吃喝不愁。子岱待阿婆的丧事办完,便下了决心亲自去苍梧找师父和立川。
玉燕对着易过容的子岱端详了半天,把她的眉毛画成和立川一样的浓眉,才满意的笑道:“子岱姐姐,你这可比立川哥哥还要好看了,小心一点哟,不要也被苍梧的女子抢走了!”
从琅山到商阙有一千多里路,子岱边走边打探,足足走了六个多月,苍梧之大,要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她找了半年还是全无头绪。铜虎给的盘缠已几乎花光,这栈道上的饭店都殊不便宜,吃完这顿,眼看就要囊空如洗了。
子岱只听到车马喧嚣,一行七八位衣着华贵面容清秀的少年人从外面匆匆走到里间。领头的一人身着玄衣,年纪稍长,大概二十七八岁的的样子,眼中有一道阴郁的寒光。子岱注意到这些人袖口都绣着一只翠绿欲滴的青鸟。
那小二本来在小间招呼客人,自从这帮人来了之后,忙不迭的过来把他们带去了大间,又把靠窗的帘子放下,格外殷勤,“梁大人您怎么有空到咱们这个小店来了?我这就让人去取最好的茶!”
“天翼会的狗崽儿。” 子岱桌上一个粗豪汉子见小二的殷勤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把酒杯扔到地上,“小二,我的酒怎么还不到?” 旁边的人纷纷笑起来,有大声叫好的,有鼓掌的。
那梁大人理都不理店小二,一行人径直走进子岱他们的小间,穿过人群,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小桌子前面。桌子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个老头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两人都带着斗笠。
“把斗笠摘了。”梁大人低声命令道。
那二人只是不动。
梁大人身旁一个绿衣少年怒道:“你们听见没有,大人命你们把斗笠给摘了!”
那老者异常平静道:“梁荣,你追我追了七天七夜,要取我的性命,也就罢了,我乐安活了七十载,也活的够本了。但这孩儿是你母亲家族中仅存的一点骨血,你若是连他也不放过,乐家的列祖列宗做鬼也不能饶了你。“
绿衣少年道,“住嘴!乐氏是世家大族,身负神族血脉,世世代代久沐皇恩,却和师勒贱民勾结,意图谋反。人人得以诛之!“
话音未落,剑已刺到了乐安眼前。乐安动也不动,伸出两个手指,夹住了剑身,蓦然一扭,剑被拧成了麻花。绿衣少年的手臂受力,痛哼一声,剑当啷一下掉了下来。三个少年立时从梁荣身后掠出,围攻乐安。乐安以一敌多,却不落下风。六七十个回合以后,乐安突然发力,双掌画出一道弧线向前推去,三个少年被同时震得飞到了人群中间的地上。
“好掌法啊!” 子岱桌上的另一人大声拍手称快,“这天翼会的狗崽儿架势大是大,不禁打啊!”
众人看到天翼会以多欺少,欺负一个七旬的老者,本来极为不爽,这时一齐哄笑起来。
梁荣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步步走近乐安,目光如利刃般寒冷。乐安才开口道:”今日...”
突然梁荣跃起,拂了一下衣袖。众人还未看清他的招式,等他落地的时候,只见乐安的半个身子已被斜斜削去,倒在地上的上身仍怒目而视。血喷得天花板一片红。身旁的小男孩哇的一声,扑到他的身上大哭。
围观看热闹的人呕了一地,纷纷逃出客栈。子岱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在军营中长大,这辈子却从来没看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杀人方法,一只手扶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