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宫道上,小内侍连滚带爬地奔向宸安殿。
“不好了……”小内侍时哭时笑,“太好了……”
小内侍拐过一个转角,忽而停住脚步。
一个白脸内侍,手执拂尘,立在道上等人。
“常、常内侍……”小内侍咧嘴唤道。
这位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往常就连干爹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不敢僭越半分。
“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常内侍面上敷粉,眉上染黛,眼眸狭细,声音也尖尖细细。
小内侍支支吾吾,常内侍瞟他一眼,“走吧,随我去慈宁宫。太后娘娘等着呢。”
“废宫中发生的事,你可要捋清楚了。”常内侍道,“好好想想,一会儿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
小内侍随他一路走入慈宁宫,跪倒在一身凤仪的太后娘娘面前。
“说说吧。”太后娘娘把玩着自己的长甲,“暗中残害廷尉之孙一事,究竟是谁的主意。”
“是公主。”褚太后抬眼,“还是皇帝?”
小内侍抖如筛糠,面色煞白。
……
宋冽在殿前廊下来回踱步。
“老东西怎么办事的。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宋冽看了眼宫门,低声骂,“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阳奉阴违,小的也偷奸耍滑。”
身周无人应和,宋冽左右看了看,点了点悄无声息站在一旁的小宫女,“罢了,你,过来撑伞,随我去安乐宫。”
“再晚些,怕是要误了晚膳的时辰。”宋冽弯起眸子,笑中带了点少年人的单纯肆意,“好些年没有和阿姐一同用饭了。”
宋冽脚下生风,宫女一路小跑,却还是有些跟不上。
他下袍已经湿了些许,却毫不在意。
小宫女一路追赶,可踏出宫门之后,他的步子却忽然一停。
“常内侍。”宋冽皮笑肉不笑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呐?”
“太后娘娘有请。”常内侍细声细语道。
“何事?”宋冽不耐烦地抬眼。
“陛下去了,便知道了。”常内侍含笑看他。
“去告诉我阿姐。”宋冽对小宫女道,“晚膳不必等我,先用便是。我要迟上一些。”
小宫女领命,匆匆而去。
安乐宫朱门紧闭。
傅迟晏伤成血人,昏迷不醒,被安置在西厢。
宋温陶立在榻前,探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眉心紧皱。
“殿下,殿下……”被派去请太医的宫女匆匆而归,一脸慌张,“太医署空无一人……”
“发生了何事?”宋温陶指尖还残留着他额头上的滚烫热度,一颗心也被炙烫得焦灼。
“奴婢四处打听,才探到一点风声,说是……”宫女面露困惑,却仍道,“廷尉狱中有一位重囚,一个时辰前突发急病,整个太医署的人,都……”
“重囚?什么样的重囚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宋温陶暗自咒骂一句,而后抬目问,“安乐宫中,可有人懂医?”
阖宫上下,鸦雀无声。
“烧热水,备炭盆。”宋温陶褪去大袖,用襻膊束起袖口,掀帘入内室,“拿匕首和伤药来。”
西厢内室昏暗,滞浊的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
傅迟晏躺在床上,不同于在废宫时的疯癫,此时他双眸紧闭,长眉轻蹙,一张脸失去血色,浑身遍布伤痕。
脆弱不堪。
他生得清俊,眉目精致,面庞如削。
这般落难横陈的样子,像极了民间诡话中,被妖魅残害的风月书生。
宋温陶俯身凑近,昏睡的“书生”忽然扣住她手腕。
傅迟晏眼眸半睁,眸中的癫狂敌意褪去,显出一种疲惫和羸弱来。
宋温陶对上他的眼眸,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
眼前的他,不仅废宫中发疯的样子不同,似乎也和她此前熟悉的那个、白鹤一样一尘不染的少年,大不相同了。
就好似……洁白轻盈的羽毛上被泼遍血和墨,跌落在泥潭中,化作一只遍体鳞伤的、狼狈的鹫。
“劳驾殿下…”傅迟晏的声音虚弱温和,禁锢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不松,“帮帮我。”
看来他方才虽昏沉,却还保有一线清明。对于发生了何事,他心中一清二楚。
宋温陶抽了两下手,却被他钳得更死,指尖麻木,腕骨生疼,她面上却并无愠色。
“你抓住我的手,让我怎么帮你?”
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却仍不放开,虚虚地扣着,仿佛摆脱不掉的锁链。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宋温陶吩咐的东西备齐送来。
“我会救你。”宋温陶的神色清淡温柔,不躲不避地看入他眼底,“你信不信我?”
说完,宋温陶手一挣,傅迟晏终于放开。
“将他身上衣物剪开剥掉。”宋温陶吩咐宫女打下手,自己到铜盆前净手,“把屋内烛台都点上,床边多放几支。”
她甩去指尖水珠,低眉轻声道:“将匕首小刀在火上燎一遍。”
宋温陶守陵时,常去周遭寺庙,穷困之人常投到寺庙求医,宋温陶与住持尼师熟稔后,也在人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