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三日,至鲁地琅琊郡境内,陈衍的猜测应验了。
安稳行进的船身骤然摇晃一下,紧接着响起人声呼喊,房里窗户还开着,有兵刃抽动出鞘的声音钻进来。
青青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去看陈衍,见他已经沉了脸色,迅速起身靠到窗后,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叩叩叩,紧闭的房门敲响三声,一短两长,是陈衍和林三约定好的暗号。青青去看陈衍,见他点了点头,起身去开门。
“公子所料不错,是琅琊境内的一支水匪,看这阵仗行进有序,恐怕有些棘手。”
林三进门来向陈衍汇报,陈衍仍望着窗外,青青也凑过去,被他一把按下脑袋扯到窗框边来,“有你这样观察的么,像个现成的活靶子支在那。”
同行几日,这人就没说过几句动听话,青青懒得理他,扒在窗框边露着一双眼睛张望外头,见几艘体量较小的船已经包围了这艘客船,其中两艘支出粗长木桩顶住客船船身,方才客船正是因此剧烈晃动。
船上的伙计已经亮出兵刃,那几艘小船也站满遮着面的水匪,个个持刀虎视眈眈,正搭设木板预备登船。
“怎么办?”
青青扭头问陈衍,又偷偷瞄向房门,船在水上还未靠岸,真是插翅难逃,要不待会她趁乱跑了?
反正这些人要杀的是陈衍,陈衍一死,他们的任务完成,想必也没人在意她这个小小婢女了吧?
“林三去外头守着,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陈衍连头也没回,一面吩咐林三,一面抓住了青青手腕,吓得她一惊,抖了两把却没抖掉。
客船遇水匪,除了船上的伙计还算经验丰富,船客们俱是惊慌失措,一时间哭喊嚷叫不绝于耳,听得人心烦意乱。
陈衍合紧窗户,扯着青青的手腕不放,一同坐回到桌边,兀自陷入沉思。
青青方才想得其实不错,走水路就是这点不好,一旦遇袭极不好脱身,非得兵行险着。
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番若能脱险,大约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平静,因此他才决定乘船北上。
“你在想什么?”
思绪被女声打断,陈衍抬眼看去,青青正觑着他的脸色,又小心翼翼转了转手腕,冲他挤出一个笑,“先松开我呗。”
陈衍不动,只是盯着她若有所思,“你想趁乱逃跑?”
青青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怎么会?这江上茫茫无际,我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
陈衍却不理她的狡辩,只问,“你打算怎么逃跑?”
“都说了没想跑......”
青青咕哝一句,见他还盯着自己不等到回答不罢休似的,“咳,若真要逃跑,这是你先追问的啊,那我大约会扮成底层舱房那些人,趁乱混进去,水匪应当不会心狠手辣到把船客全部屠光吧?”
“倒也是个法子。”
陈衍点点头不置可否,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去换衣裳。”
青青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要她按方才说的去乔装打扮,她那些涂黑肤色用的东西和粗布衣物倒都带着,只是这会子孤男寡女,陈衍又坐在这一动不动,她上哪儿去换?
她犹豫着不肯动弹,陈衍掀起眼皮淡淡瞭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讥道,“这是讲究的时候?”
再三纠结,她到底还是抱着衣裳去了角落里那扇小小的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陈衍背对着那头,面上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青换好衣裳出来,又拿着眉黛和脂粉开始涂肤色。
窗外仍是吵闹不断,刀兵碰撞声开始不断响起,大约是水匪登船了,一时间喊杀声不断。
忽然,门外骤起大喝,接着是凌乱的脚步,然而不过几息,一声刀刃扎进肉里的闷响后,再没了动静。
青青涂抹脸颊的手指一抖,惶惶看向门外,下一瞬就听林三在外头敲了两下门,隔着门板低声道,“公子,有人摸过来了。”
不好再拖延,青青匆匆抹了抹脸颊和脖颈,陈衍也换下那身锦衣。
两个人收拾停当打开房门,林三正抱着刀立在门外墙边,刀锋染血。
“走吧,趁着上来的人不多,往下面船舱去。”陈衍吩咐。
一行三人低着头快步往连接船舱的楼梯走去,林三持刀在前方开路。
这会船上到处都乱糟糟的,一等舱房的客人都缩在房中不出来,偶有打开房门偷偷张望的,一瞧见杀气腾腾面无表情的林三,和他手里那把还淋着热血的刀,又吓得赶忙合紧门板,再不露头了。
青青跟在陈衍身后向下层舱房去,一路不动声色地左右张望观察,遇到人了就低着脑袋缩在陈衍背后。
越往下,喊杀之声越响亮,林三手中的刀已经又结果了几个水匪的性命,直到甲板这层,一下楼梯,舱内已经横尸遍地,鲜血流淌得到处都是。
青青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人,呼吸间尽是血腥气。
她心跳得厉害,整个人有些头晕眼花,又不敢拖后腿,只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指甲嵌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
前头的陈衍始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