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了,只道:“难道便只许陛下做个名留千古的万世明君,便不许臣妾稍微在史书上捞上一笔吗?这礼记中可是明确记载着:周制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其内则九嫔、世妇、女御、女祝、女史供宫中之职,外又有典妇功、典丝、典枲掌女工之事;内有司服、缝人掌王后之服,外又有染人、追师、屦人供服饰之物。皆统于天官冢宰。礼记如此可是?”
皇帝并不耐烦听这些:“如此看来皇后竟是比那礼部的官员还要知书明理一些,只可惜不是男子。”
“如何便可惜了?”皇后壮着胆子笑了:“能得陛下相伴便是妾身此生最大的幸运。只可惜也因此……”
“因此?”皇帝蹙眉:“因此什么?”
韦皇后就是一声轻叹:“因此臣妾总是时不时的惶恐,总认为自己配不上陛下呢。”
皇帝就是一声冷笑,只是却并不说话。
而这声冷笑也笑得皇后心中一惊,几乎下意识的就又要磕头。
却好歹忍住了,只道:“臣妾便想着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不求能够与陛下并肩,只求能够到陛下的脚跟也就满足了。”
就说得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便伸手往高几上一摸,这才发现那茶蛊已是被自己扫落在地上了。
而韦后看在眼中,只是略略一思量,就大胆的起身摸到八仙桌边,给皇帝又倒了一杯茶,且又一面道:“开国之际也定下了女官制度,设为六局一司,下辖二十四司及彤史……如此也不算不完备,只是臣妾觉得尤有不足之处。”
皇帝接过茶盏,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这才轻啜了一口:“如何便就不完备了?”
“这女官说是女官,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宫女们熬日子熬出来的。”皇后小心笑道:“便是识字,也大多只是在宫中办的小学堂中学了一两年,拢共不过认得一两个字罢了,如此……又能有几个懂得规矩明得事理的?”
说得皇帝也皱眉了:“只便是这样,这女官说到底也不过是管些内宫的礼仪、戒令、宝玺、图籍、财帛、羽仗及衣食供给等诸多宫廷事务而已,又需要明白些什么规矩事理?依着朕的看法,皇后这竟是没事找事儿。”
“却不能这样说。”皇后就笑了:“虽是内廷,只这杂事儿到底也多着呢,陛下且想想,这不懂规矩不明事理的女官不过便就是些有品级的宫女罢了,既不能劝诫各宫的主子也不能以圣人之言教导下人,这般说来这皇宫之中虽是看起来井井有条,却不过是一种无知无畏的次序在作祟罢了”
就说得皇帝直皱眉头,只眼神变换了半饷却也没有说一个字儿出来。
而皇后已然又道:“如此臣妾便想着是否能招些大家姑娘进来,这大家的闺女旁的不说,这四书女四书总是学过的罢?竟也不需她们做什么伺候人的活计,便就将她们分在各宫的主子身边,不时的对上劝诫对下教导,如此和乐融融之际也能让这圣人的教诲如涓涓细流一般浸入整个宫廷,想必不出几年,这宫中便能大变样了。”
听到这里,皇帝眉头一挑,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兴味了。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宫中能否大变样而感兴趣他自己都不很信圣人之言这套,又怎么会在意后宫中的女人们听不听信不信?
他所在意的是皇后究竟要做什么。
对于这个皇后,皇帝自认为已是看得透透的了,她不聪明却足够坚持,但当这种坚持没有智慧的引导,只有小聪明不时的撺掇之后,就变成了皇帝手中可以握住的一把刀,皇帝挥动着她,向着程铮程镮甚至是向着程钰砍过去。
而现在,这刀具有自我意识的刀再一次的动了起来,她以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名义试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毕竟皇帝的家不就是后宫吗?因此皇后若真的要拉下脸来做这件事儿,那皇帝还不一定有足够正当的理由阻止她向上。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并不想阻止:他知道皇后又要开始找事儿了,因为她满脸满眼都写着这三个字。
可她到底要找什么事儿?她要找的事儿,和程铮有相关吗?
在最初的愤怒过后,皇帝的理智已经慢慢的开始回笼了,便开始想起程铮近日来的行事了。
程铮这几个月来,行事比之日前要沉稳许多,虽是依旧有毛躁的时候,但却是毛躁的恰到好处,只让人挑不出大的错来,皇帝冷眼看了这许久,才从徐浩那里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可是不够,这一点绝对不够。
程铮是太子,是元后生的嫡长子,仅仅是徐浩一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仅能够伤到他的皮毛吧了,皇帝要的是更大的伤害,是能够让程铮露出要害,鲜血淋漓的伤害!
要达成这样的目的,想来还只是皇后能办到。
想到这里,皇帝蓦然觉得……无论皇后的主意是什么,只要她的尝试是针对程铮,那么……似乎可以看看?
只不能就这样让皇后得意了去,还是得打压打压才可以。
可虽是这般想,皇帝的面上到底还是止不住的露出了一两分神采飞扬之色。
而韦皇后几乎大半辈子都放在揣摩皇帝心意这件事儿上了,因此皇帝便只是挑一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