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妙确认了好几次,才确信这是真的。
游戏只有一个存档位置,她之前用新的存档覆盖旧的存档时,完全没想过会有损坏的可能。
原来这块石头碎了,存档也会随之破碎。
艾瑞吉抓住自己的卷翘的头发:“我没想过摔它的。”
可是那一瞬间,她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她自己的想法。
舒凝妙余怒未消,目光中透出清晰瘆人的审视,被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艾瑞吉开始喘不上气,后知后觉地涌起恐惧感。
“对不起……”艾瑞吉下意识开口,仿佛已经成了肌肉记忆,眼神还是混沌的,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身上那股莫名的火气连着自己的活气一同消散,褐色的眼球只剩下死气沉沉的空洞。
舒凝妙无法恰当描述出艾瑞吉的表情,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沉浸在幻觉之中的痛苦。
艾瑞吉的负面情绪被放大了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舒凝妙不清楚这到底是普罗米修斯还是时毓的手笔,又或者两者皆有。
石头破碎,还不至于让她愤怒到失去理智,现在大发雷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有第一个存档点就会有第二个,她要马上去找其他的存档点。
舒凝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存档的地方是在实践模拟系统里,被普罗米修斯入侵之后。
她想要再次存档,是不是只能想办法再进实践模拟系统一次?
可是实践模拟系统因为上次出的大问题,已经被全都拆除运回国立研究中心了。
周围凝滞了半晌,艾瑞吉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按在草地,根本没有勇气碰旁边的碎片。
莲凪也跟着她半跪下来,紧紧蹙着眉,他本是清秀的容貌,极少能露出这样严厉的表情。
他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块碎片都捡了起来,哪怕是细小的末粒也没有放过。
把已经失去光泽和颜色的碎片全部包进手帕,莲凪站起来,望着手心碎到看不出原样的石头,只能叹气。
仔细说来,也有他的问题,是他警惕性太弱了,如果石头放在舒凝妙手上,一开始就不会被抢走。
明明看上去质地坚硬,怎么只是摔了一下,就如同炸开的水球般碎成了这种样子。
莲凪拢着手帕捧到她面前:“这东西碎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舒凝妙没说话,从他手中接过碎片,把手帕折好。
看见她收起石头碎片,艾瑞吉犹豫朝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一道气流凭空掀了出去。
艾瑞吉摔出了几米,茫然地爬起来。
在她们还在使用潘多拉基础控制和攻击的时候,舒凝妙已经可以发挥出这种威力——她刚刚被打到时,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异能。
她愈发察觉出和舒凝妙相比的无望。
在莲凪手上弄丢就
算了,舒凝妙自己拿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让到别人手上。
她低下头,对艾瑞吉平静说道:“跟阿契尼说你自己把这东西摔碎了,比说被我抢走要好,至少只会显得你鲁莽,不会显得你那么没用。”
艾瑞吉的脸色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舒凝妙的话正中她痛脚。
舒凝妙要带走石头的碎片,没人能拦住她,艾瑞吉清楚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身旁的莲凪又早就是她的人了。
看着舒凝妙消失的背影,艾瑞吉飞快地将头转开,瞥见双手插兜的莲凪,不甘地开口:“她只是在利用你,你把她当朋友——”
莲凪不是真的察觉不出来,但心里仍然在为她找理由:“她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我找你拿回石头,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害怕这石头会让更多人罹难。”
他在耶律器发病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异样,心里还不愿意承认。
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如同在苍白的纸上不断覆盖的浓墨,太阳下的红色光线清晰地勾勒出训练场上每个人的表情。
那时他才意识到,耶律器很可能真的会死,是他害的,但他不能动摇。
是舒凝妙逼着他面对了现实,或者说,舒凝妙本就是他从理想掉落现实的锚点。
艾瑞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声地说道:“我会说的……”
莲凪早就料到她这句话了,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神色柔和,已经和之前的紧张大有不同:“你说吧。”
“你不怕吗?”艾瑞吉追问道:“还是说你已经想退出了?”
“不是……”莲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说呢,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时间停下来思考,我所认为的正确。”
思考他所想要的正确。
从青春期的迷茫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虽然有些幼稚可笑,但他从加入普罗米修斯到现在,这个想法都没有变过。
普罗米修斯是古神话中的窃火者,为人类带来希望。
梁姐带着还在读预科的他加入普罗米修斯的时候,他们把塑料袋铺在新地的垃圾堆上,对着中间小小的火堆发下誓言。
他们想要“救苦弭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