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嫔之死的前因后果,萧扶光早已了解,虽有她咎由自取在其中,却也令人唏嘘。
“那您为何要将大监困在太极阵下?”萧扶光抬眸。
“中贵人韩敏,那日也在太极殿。那日…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皇帝沉沉地看着她,慢慢道,“那时父皇在病中,相较前些日子已经大好,同朕如今这般能坐能言。你父王去幽州办事,老三远在辽东,朕带着阿寰进宫探望他。父皇精神头还算不错,朕打发韩敏带阿寰出去,便是想亲口问一问他,金爵钗究竟在何处?是否同传闻中所说,他迟迟不立储是因为在等另一个人?倘若如此,那你父王这些年的操劳又算什么——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朕,朕虽有御极之心,但这与朕替你父王感到不值并不矛盾…可你猜他是如何回答的?”
萧扶光直起身子来问:“他说了什么?”
“他啊,他竟然说不是,说没有。”皇帝勾唇嘲讽一笑,“他说你父王才是他最看好的储君人选,于是我问他,为何不立大哥做太子,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又问他金爵钗在何处,他说丢了,说不知去向——不立储,金爵钗也丢了,怕是在为外面那个野种铺路。我心头火起,与他争执,他却说‘你不过是为填欲之沟壑所以修道’,我一怒之下说了重话,我说他是懦夫,说他为国库卖官迟早会连累大哥,说金爵钗不过是个噱
头,想要千世万代的人是他自己。他起身掌掴我,对我说‘既然你觉得这个位置这样好做,不如你拿去’,说罢便一头扎在榻上不起,我喊了数声‘父皇’,他都未应我,那时我便知道,我的罪孽来了——但我的机会又何尝不是来了呢?”
“所以,那时大监和阿寰就在外面,阿寰年纪小,记不清楚当时情形,然而大监却是知道的。”萧扶光抬头,“想来他也听到皇祖最后那句,可不论是不是玩笑话,也可做口谕,为何您还要禁锢大监?”
皇帝渐渐平息了起伏的胸膛,缓声继续:“朕囚禁他,原因有三,一来朕虽未弑君,但父皇暴亡却是因朕而起,留下韩敏只会起祸端;二来韩敏跟随侍奉父皇数十年,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外头那位的存在,倘若父皇藏有遗诏,韩敏必定知晓;三来…朕对虞嫔有愧有惧,太极阵通往望朱台,有韩敏在下方,朕便没有那样怕了,总算能睡上一次安稳觉——与其说是朕囚困他,不如说是心魔囚困了朕,爱,欲,求而不得的都是心魔。”
爱能生忧,爱亦生怖。
萧扶光不知如何评判皇帝,因为如今的她如同她的父亲,对皇帝有绝对的压制力,他所言真真假假,再去探究已无意义。
“先前你所说,朕早已考虑过。出了檀沐庭这样的事,也并非朕本意,只是你父王还在病中,现在给了你,恐下面人有说
辞。”皇帝合上了眼,“其实你父王什么都懂,他也有心病,你母亲便是他的心病。朕今日既能醒,他也一样,不妨再等等,我等他亲自来讨。”
见他实在倦了,萧扶光也不便打扰。
她唤来姜崇道等人吩咐他们好生照料,最后离开时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朕是皇帝,并非如传言所说,朕是因畏惧皇后而遣散众嫔御。朕既享受着你父王摄政带来的江山稳固,又借皇后恶名杀害心上人,连朕的两个孩子都在恨朕。从头至尾,朕都是个失败的君主,是不负责任的父亲。朕从前夜夜都在做噩梦,梦到虞嫔来向朕索命,而今总会看到阿寰,七窍流血地站在朕窗前盯着朕…朕害怕极了,但朕说不得,因为朕是皇帝。当年那道人有一句不曾说错,圣人能与天地共处,但你我都不是圣人,父皇有罪,朕有罪,他庸碌无为,朕还不及他。而你父王虽看得清楚,但他亦有心病,你母亲便是他的心病,他也注定做不好皇帝——至于你呢,扶扶,你还年轻,你的路还长。既然你我都不是圣人,那如何才能无所不能?我答不出来,或许无解,或许需得你自己去寻解法了。”
萧扶光长长地向他叩首,最后离开了皇帝寝殿。
出了万清福地,她却有些迷茫,不知何处能去了。
阮偲瞧见她离开时神情恍惚,派人与司马廷玉送了信儿。
不一会儿,司马廷玉便
来到她跟前。
“陛下醒了?”司马廷玉见她不大高兴,忙问,“他为难你了?”
萧扶光也不言语,一下扑到他怀中。
“他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说等父王醒了,便要禅位。”萧扶光闷闷不乐道,“他也同我说了好多,说虞嫔,说皇祖…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没想到他也有害怕的时候,阴差阳错气死了皇祖,只能硬着头皮做皇帝。他借着父王摄政的由头不用亲政,真是好轻松…”
司马廷玉笑着抱紧了她:“我还当陛下打算卷土重来,正准备让白弄儿带些人来呢。”
“别,不能这样做。”萧扶光出声阻拦,想了想又说,“我也还一直提防着他,所以不敢同他讲阿寰有孩子的事。”
“你提防陛下,就不打算提防我?我可是什么都知道。”见她脸冻得通红,鼻子尖儿都要渗水,司马廷玉一个没忍住,上手来搓她的脸。
“我不想活得像陛下一样,亲近的人,甚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