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哪有白吃的饭,平白无故要对你好的人,他对你定有所求。
皇室之中,除却已被檀沐庭掌控的萧梦生,萧宗瑞俨然已是最后的血脉。可他的脸一直是她的心病,这副模样日后出现在人前只有被议论嗤笑的下场。
“你倒是会拿我七寸。”她说罢,又问道,“我似乎没得选?可谋逆重罪,我要如何全身而退?”
她的口气已不像前几日句句夹枪带棒,言辞中也带了些商议的口气。虽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这样的结果却已令檀沐庭足够欣喜。
不怕时日长久,毕竟他有的是耐心,他只怕她一颗心如磐石金刚,至坚至利,百炼难销。
“臣怎会真让郡主背这个骂名?”说话间,他执起她的腕骨,挣脱枷锁的痕迹还在上面,险些磨破一圈儿娇嫩皮肤。檀沐庭再次笑了:“只要郡主肯应一声,有什么是郡主得不到的?哪怕不可能,臣也会让它变为可能。”
萧扶光低下头。
她的身体好似没有先前那样硬了,脊背看似笔直的,然而腰却先塌下去。年轻女子有千般好,皮肉细嫩紧俏便是其一。尤其这一垂首,青丝自耳边千缕万缕坠向胸前,朦朦胧胧透出颊边肌肤,颜色竟胜过窗外初雪三分。
这是光献郡主,皇室至宝,世间独珍。摒去身份不谈,她有一佯本事,便是叫人在看到她时心空。待你将百转千回的思绪扯回时,发现胸腔空了
的那一块只有在看到她时才能填满。
他试探着向前,明明困住她人的是他,可姿态卑微的依然是他。从前操劳而今能遮天的一双手怯懦地伸向前,指上金蜃龙遇着真龙女却越发显得黯淡。终于,他如愿真正地触碰到那片雪腮,掌下触感奇异,像是生活在神秘岩礁内的至臻母贝,光滑、柔软且冰凉。
真是神奇,她竟是这样的触感。
当下,此时,檀沐庭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若要像个真正的人那样活,正需她来填补——三十余年来不忿也好,执念也罢,除却光献,无人能医他的心病。
巴掌大的小脸,自小便如一尊精瓷,也不知是几世修行积来的福报,此生得天独厚。
颜三笑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郡主坐在莲花座上,正半垂着头,一张脸素得像初荷,只眉眼浓得像墨。自己尽心侍奉的人正在侍奉她,他单膝跪在座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脚踝,用拇指和中指丈量她的足,还笑着说:“冬衣这些年做了不知多少,一直没有机会奉上,今日却觉得那些俗物倒配不上郡主了…齐人女子裹足,我从前倒见过,然而褪去鞋袜总觉得丑陋难看…尺寸倒是与我目测差不多,现在派下去,明日便能做好送来…”他声音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眼前人是脆弱奇珍,担心声音大些会将人震碎了。随后郡主张嘴不知说了什么,他又笑了,
看她时一双眼睛璀璨如星。
颜三笑不知他竟也有这样多的话愿意同人说,明明一早便明白郡主在他心中地位难以替代,可今日听了看了,才知晓同为杂草,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只求活。有的千方百计钻出石缝,只为一沐日光。
颜三笑如鲠在喉,却悄悄地退下了。万清福地还是檀府,如今的她竟不知道去哪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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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炼再回万清福地,见神殿周围又换了一批人,甚至还多了几名贴身伺候的侍女,只是困住郡主的黄金枷尚未解开。
他有些诧异,因为以萧扶光的性情而言,受此羞辱定不会屈服。然而在见到潘绿珠怀中的萧宗瑞时,方明白原因。
“檀大人要为小公子治脸。”潘绿珠说话时,还有被惊吓后的惶然。
司马炼沉默,转身正欲离开,又被潘绿珠叫住了。
“檀大人觊觎郡主,郡主可是妥协了,真打算要嫁给他?不然他怎会有这样的好心,居然肯亲自为小公子治脸?”绿珠此话说出口后,再看他两眼,忽又惨笑,“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连你也是他的人?你们二人一条心,他篡权霸占郡主,你助纣为虐,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罢抱着萧宗瑞回了房。
司马炼来到神殿外,被告知檀沐庭回府中取用物。
他守在殿外,透过窗花看里面的人,见萧扶光依旧坐在莲花座上,披着的发已被人挽起,正凝视着太极阵上炭盆中的那簇火
焰。火光映在光洁饱满的面上,眼中却是一片虚空。
他的手抓在窗沿上,又这般看了半晌,直至被冻得快要没了知觉,这才缓缓回过身。
恰好檀沐庭也回来,看到自己,他再一展颜:“嗯?怎穿得这样少?去年未下雪,今年这场雪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家中炭火可足?我再叫人往你家送些金丝炭——过日子要富足些才好。”
司马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谢道:“檀兄周到,愚弟却之不恭。”
“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收买你好。”檀沐庭笑了笑,抖了抖身上披风,将稀碎雪绒抖了下来,才去寻萧宗瑞。
司马炼回头又看神殿一眼,转身没入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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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座够大够稳,铺上几层褥子,便成了一张榻。
萧扶光仰在上面,手动了动,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