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韫轻声道:“我们是从汝阳城里逃出来的。我们家和清云道长有些交情,清云道长算出汝阳城有大劫难,我们就是在他的建议下出了城。如今汝阳城如何情况,您可知晓?”
这几天一直跟着邓大娘,消息闭塞,徐韫其实不知汝阳城是什么情况。
但想来也不会安然无恙。徐三郎本来就不是有气节之人,更不可能拼死守城,所以多半……
不过,徐韫如此问,对方不会觉得徐韫不知情,反而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
果然一听汝阳城,周县丞就神色复杂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如何不知?汝阳城破了,如今已被石头军占领,石头军借着汝阳城的便利,估计是打算割地为政。汝阳城里的百姓,但有反抗者,听说都被屠杀。”
他打量徐韫:“你们亏得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下反应过来了:“石头军的老巢就在鹿灵山?”
徐韫颔首,从桌上茶杯中沾取一点茶水,用手指为笔,点了两个点:“这是汝阳城,这是鹿灵山。鹿灵山半山腰上,他们有山寨。但粮食并不在此处。”
她重新在另外一个地方点了一个点:“鹿灵山有一处天然岩洞,石头军抢来的东西,都存在那岩洞里。那岩洞可以直接绕开他们的山寨过去。”
徐韫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周县丞:“从另一处山壁开个洞,可以直接偷。也可以趁现在石头军主力都在汝阳城里镇守,直接出兵奇袭。”
周县丞连连点头,两眼的光简直亮得吓人。
就连邓大娘都听住了。
徐韫便继续往下说,葱白的手指点了点鹿灵山那个点:“汝阳城破,朝廷那边肯定要派人来围剿山匪,他们暂时分不出精力来。”
“但需注意一点。他们之间必定有互通消息的渠道,若要奇袭,一定要隐秘和快速。否则恐怕就带不走粮食,还会陷入恶战。”
徐韫轻叹一声:“虽我不懂打仗,但这事也有些冒险。做不做,还得看你们商量。”
周县丞赞道:“徐小娘子分析得很周全。但我有一事不明。”
徐韫:“请讲。”
“徐小娘子可有家眷还在汝阳城里?另外,徐小娘子是怎么知道石头军老巢在鹿灵山呢?而且连他们藏粮食在哪个山洞都知道。”周县丞笑容不改,目光却充满审视和威严。
而且这一次,邓大娘都没有说话,也悄悄看住了徐韫。
徐韫明白这话的意思。
这种机密,普通人肯定不会知道。
而且这样合适的机会,缜密的计划,怎么看怎么听,都有点像一个诱人的陷阱。
所以,周县丞怀疑徐韫是被人拿住家人,所以特地混到星火军里来放诱饵的。
到时候只要星火军过去了,直接给星火军打个措手不及——虽然损失一点兵马并不会让星火军有多大影响,但目前星火军还没有败绩。
朝廷那边,可是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提升威望。
徐韫笑了:“我父亲的确是曾经在汝阳城里。但现在,他早就离开了。并没有危险。而且,我父亲为了一名爱妾,将我与母亲放在道观。我是在道观长大的。”
顿了顿,徐韫又轻声补了一句:“我和我阿娘,都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家族也好,亲眷也好。都已经仿佛是前尘旧梦一般。”
邓大娘还不知道这么细。
听到徐韫说自己是在道观长大的,她脸上都露出几分异样来——哪有这样养孩子的?
周县丞陷入沉思,琢磨徐韫话的可信度。
徐韫也不多说什么,只耐心等着。这个时候说得多了,反而显得心虚。
周县丞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需要你带路吗?”
徐韫摇头:“不需要。我只听说过这个事情,但具体方位并不知道。我在道观长大,并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去过鹿灵山。”
顿了顿,徐韫解释了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个事情:“其实,是我在府里听到的。有人告密此事,将之告诉我父亲,我可惜我父亲并没有相信。那图也被扔了,我在损毁前看了一眼。”
嗯,这个当然是假的。
事实上,徐韫后头是在土匪窝里看到这个图纸的。那时候,石头军在汝阳城被星火军剿灭,但石头军的粮仓并没有被找到,反而最后被石头军的余孽带着另一波土匪找到。
这件事情传开了。
当时没相信这件事情,错过了这么些粮食兵器的人,就是徐韫那个土匪窝里的土匪头子。
至于图纸,徐韫也从身上摸出来了,放到了桌上:“这就是我凭借记忆画下来的图纸,不一定完全对,但应该能看个大概方位。”
图纸是徐韫这两天刚画出来的。
确实不一定对,毕竟隔了这么久……有些细节真记不清楚了。
周县丞看着这个图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神色又有点复杂。
徐韫笑笑,知道周县丞想说什么,轻声道:“将来,我父亲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定会后悔的。”
周县丞良久终于开口,不过面上全是谨慎的味道:“所以这个事情,其实也不一定是真的。毕竟没人验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