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被吴祥的话惊到了:“这话可不兴乱说!大清可是留发不留头,谁敢戴假辫子?!”
吴祥左右瞅瞅,向天上指了指,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低声道:“听说是上边儿最近兴起的一阵风,有一帮旗人,跟着主子剪辫子表忠心,剪完再戴个假的装样子。至于这主子能到哪一层……”他还卖起关子来了。
宋恩问道:“参领?”
吴祥接着往上指。
“统领?”
吴祥接着往上指。
“都统?”
见吴祥还再往上指。
宋恩不敢再问了,吐了下舌头。
吴祥也没再说话,然后又不放心的补充一句:“这话我可就告诉你了,你别对别人说啊!”
宋恩连连点头,压低声音道:“唉?!不对啊!你说王麻子手里的那些假辫子都是从哪来的?别是偷剪了旁人的吧,这不是害人嘛!”
吴祥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心下暗惊,道:“也可能是乱葬岗那边捡的,人死了头发还在,时间久了,从骨肉上脱离,风一吹,满地乱滚。那边到处都是。”吴祥发散的想着,他脑子灵,又喜欢捞偏门,想着想着就歪了,推了推宋恩:“牢里可全是辫子,还有刽子手那边,一堆一堆的,这玩意儿要是真值钱,咱们……”
宋恩一口面差点喷出来:“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的活祖宗!现在上面查的这么严,你非得顶风上。我可提醒你,这辫子的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挡不住。你还敢赚这钱!咱们两个小卒子,不要说都统这些大人物,就是七品主事,想捏死我们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你要是活腻了,我不拦着,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离我远点。听哥哥句劝,不是啥钱都能挣,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恩说完,偷瞟了一眼张五哥,见张五哥只专心吃面,唏哩呼噜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这才放下心来。
话到这里,也不方便再聊下去。他们边聊边吃,一碗面吃了小半个时辰,面都坨了。当下两人不再说话,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吸溜干净了,招呼张五哥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这个一向只有老百姓才进来的大茶馆,居然走进一个身着黄马褂的侍卫,那身金黄把茶馆内所有人眼睛都闪到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茶馆,随着黄马褂的踏入,一下鸦雀无声。已经起身的吴祥、宋恩、张五哥见此情景,又悄悄的坐了回去。
这位身着黄马褂的侍卫,正是御前二等侍卫图里琛。图里琛进了茶馆,左顾右看,掌柜王利发赶紧迎了上去,躬身道:“这位将军!您吉祥!来小店有何贵干?”
图里琛没答话,反向身后问道:“就在这里?”
图里琛身后突然冒出来个穿着公服的小官儿,宋恩和吴祥也认得,居然是刑部大牢的张主事。张主事点头哈腰道:“是这里,宋恩家人说,他们过来茶馆这边了。”正说着,张主事扫到了宋恩三人这边,两眼冒光,用手一指:“就是他!”
吴祥和宋恩想到刚才偷偷谈论的辫子案件,心往下一沉,辫子这么快就上秤了?这抓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只见图里琛迈开大步,径直向他们走来。当下吴祥叹了口气,准备束手就擒。却发现图里琛直接越过他和宋恩,一把抓住身后默不作声的张五哥,问道:“你就是张五哥?”
张五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答道:“我就是张五哥。”
“总算找到你了,皇上要见你,快随我入宫!”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图里琛已经揪住张五哥走出了茶馆。
看着图里琛带走张五哥的背影,吴祥对宋恩说:“老宋啊,这小子深藏不露啊!连皇上面前都有名号!你这回要么是发达了,要么是玩逑了。”
张五哥稀里糊涂的被图里琛一路揪着,出了路口,被塞进了一辆马车,在马车里被图里琛仔细搜身。张五哥想问话,又被图里琛一脸横肉吓退,只好缩在角落里。马车吱扭扭的载着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被叫下车来,四处望去,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见过的大院子、大房子,蓝蓝的天,朱红的墙,金黄的瓦,正午太阳射下来,好像梦一样。
张五哥迷迷糊糊的被带着,又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地上也不知铺的什么,虽然黑漆漆的,但亮的能照出人影。他不敢抬头,低着头偷偷打量,突然墙角的自鸣钟“当当当”响起来,把他吓的差点坐地上。
图里琛见多了这种刚到皇宫不知所措的人,使劲提溜着他,低声鼓励道:“精神点,别丢份儿!”然后带着他走进殿内东边的暖阁。
张五哥被提进去,只见一位身着酱色江绸长袍的老者正坐在炕上,手里还拿着本书。
图里琛跪下道:“启禀主子,奴才奉命将张五哥带到。”
张五哥心想,能让黄马褂下跪的人,就是皇上了。他赶紧跟着一起跪下,按照拜见公堂老爷的礼仪,叩首道:“小人张五哥,拜见皇上。”
康熙笑道:“张五哥!这个名字好,别人都要叫你一声哥。”
张五哥不敢抬头,回道:“是,旁人都这么说。”
康熙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难走了,福到了。以后就跟在朕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