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丶深思孝,今日的刘台等人,都唤去平台列班了,稍后随朝臣一同步祈南郊。」
朱翊钧笑了笑,这话说得,弄得好像南郊有刀斧手似的。
此刻皇帝终于穿戴好了。
如今朱翊钧再着冕服,终于能撑起气势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小马拉大车似的。
朱翊钧低下头,对略带些许杂色的玻璃镜照了照,满意颌首:「走吧。」
说罢,转身便往宫外走去。
内臣们连忙跟上。
一行人出得万寿宫。
守在宫外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徐文璧,见皇帝出行,立刻迎了上来:「陛下。'
他见皇帝下巴轻轻动了动,便汇报起事项来:「陛下,城中的揭帖查清缘由了,应当是御史谭耀。」
朱翊钧愣了愣:「去年从知县考取推官的十四人之一?」
一旁的张宏肯定了皇帝的记忆力:「原浙江嘉兴县县令,去年十月丁丑,考取的福建道御史。」
朱翊钧心里叹了口气。
知县除了靠政事往州府上升这条路径以外,还有言官的选,可以考取。
这种靠本事考取的言官,往往都是通庶务的干臣。
没想到连这种基层出来的言官,也不支持新法,竟然跑去散布揭帖,骂皇帝独夫,骂首辅非人。
动摇根基的时候,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徐文璧跟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近来朝臣私下都万分小心,锦衣卫昨夜没探到有集会,不过——·..」
「吏部右侍郎陈丶礼部左侍郎赵锦丶大理寺卿陈于陛,昨夜星象之后,便都不在府上了,夜深了才在府上见着人。」
朱翊钧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麽。
新政就是这样,没有反对派就奇怪了。
一提度田,大家都不乐意。
毕竟不动产收税这种事,在哪里都是难之又难,中枢左右间不分出个高下,是不会有结果的。
甚至说得直白一点,在这种事情上,皇帝和内阁才是少数派。
别说七年的帝丶辅,就算是十几年的威望,都未必能推行得下去。
这也是朱翊钧不惜有意放纵的原因所在一一只有激化矛盾,才能着手解决矛盾。
牛鬼蛇神都跳出来,风就大了。
风大了,才有理由整上一整。
朱翊钧思绪万千,走出了西苑。
此时,一干中书舍人,礼部赞唱丶执事等官早已在此等候。
见皇帝仪仗,纷纷行礼。
「陛下。」
「陛下。」
朱翊钧的目光,率先看向马自强。
他心中感慨这家伙又苍老了不少,面上伸手将人扶起,埋怨道:「今日正是朕独当一面的时候,马卿何必出面夺朕的风头。」
张居正丧父,在家守制至今;高仪中风之后,下肢已经瘫了;吕调阳入冬之后,就犯了痰疾;王崇古向来不参和政事,今日同样称病;申时行上位一年不到,威望不够,只有跟在皇帝屁股后面的份。
如此,自然是独当一面。
只可惜马自强虽然病笃,仍旧不甘寂寞。
马阁老今年六十七,哪怕皇帝扶起,腰背也有些偻。
他脸上的皱纹稍微舒展了一番,笑道:「今日之后,臣就致仕了,想与陛下再走上一回。」
朱翊钧也没有再劝,目光带着徵询看向马自强:「马卿致仕后,准备返乡,还是呆在京中让朕送一程?」
生死有命,也没什麽好避讳的。
太医说马自强只要熬过这个冬天,交春之后或许能好转。
但如今看着样子,这个冬天恐怕不好过。
皇帝一边跟马自强说着话,一边领着一众中书舍人丶礼官丶金吾卫往皇极殿而去。
马自强跟在皇帝右侧,开口回道:「陛下,臣还是想落叶归根。」
本来,他是想让皇帝送一程,全了这段君臣佳话。
但他入冬之后病情加重,几度濒死,恍惚间又想起了故乡。
最后思来想去,马自强最后还是决定落叶归根。
朱翊钧听了这话,心里一软,纤尊给老头扶住:「朕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加太师,荣归故里。」
马自强一,老脸上有些扭捏:「不—.不太好吧——」
朱翊钧见老头面色瞬间红润,不免有些好笑。
眼见快到了大平台,皇帝又将目光落到王世贞身上:「王卿,今日的史,由你亲自记。」
王世贞闻言,不由精神一震他如今的身份,一般只做起居注的审核与修饰,并不需要亲力亲为。
只有每逢大事的时候,皇帝才会让他捉笔。
又到他浓墨重彩的时候了!
王世贞也不含糊,当即便将中书舍人何洛书手中的纸笔,一把拿了过来他看着上面一句「大学士马自强病笃,上温言宽慰」,不由摇了摇头。
他站在原地,随手将礼部最近推行的句号改成了逗号,在后面添了一笔「执手同行,一如七载携手并进,君臣触情凝噎。」
王世贞满意放下笔,这才快步追上皇帝。
「天星见异,朕反躬自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