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所以祖宗成法乃是大小相制?」
吕调阳眼皮一跳,连忙更正道:「陛下,这是职权交错,文武相维,并非大小相制丶异论相搅那一套。」
朱翊钧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吕调阳见状继续道:「我朝多有此成例,譬如这都御史丶通政使都设左右两人。」
「亦譬如这地方军政,分由巡抚丶三司分管。」
「此前元辅被曹大埜弹劾,首辅之身不该任吏部尚书,都是这个道理。」
他不着痕迹地夹带私货在其中,暗暗影响着小皇帝的观感。
可惜,都是老油条,谁面上还没点油滑。
「元辅?」朱翊钧恰到好处接过这话,似乎回想起什麽,「原来如此,吕尚书不说,朕还未想起,现在倒是惊觉,竟与张阁老与朕说的一般无二。」
他面色坦然,似乎真有这事一样。
吕调阳一愣:「张阁老跟陛下说过?」
朱翊钧露出回忆的神色:「六月初二那一天吧,张阁老向我陈述天下大弊。」
「说到税赋丶度田丶开海丶吏治,举了些例子。」
「论及吏制失衡的时候,便谈到了元辅丶冯大伴丶还有南北直隶的事。」
六月初二,就是张居正召对那一天。
张居正自然是没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当时只有他二人,那以后他们说了什麽,就是朱翊钧说了算了。
别说张居正不在,就算他在,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一直难得糊涂下去吧。
但这下可给吕调阳整不会了。
这,张阁老都跟陛下说了什麽啊!
吕调阳总归是老江湖,也不能听什麽信什麽,不由试探道:「张阁老倒是未曾与微臣说起此事。」
朱翊钧奇怪地看着他:「怎麽,吕卿经常刺探圣听?」
吕调阳脸一黑,连忙告罪:「微臣……」
朱翊钧只是开个玩笑,逗逗老头。
笑着摆了摆手:「或许因为吕尚书不是阁臣,说太多也不懂吧。」
「否则,你道朕为何要支持考成法,屈尊请日讲官与两宫考成课业?」
吕调阳这下倒是迟疑了。
皇帝支持考成法这事,虽然让新党振奋良久。
但究竟出于什麽心态,一直也没个说法。
如今看来,莫非真是张阁老暗中影响?
朱翊钧给足了吕调阳思考时间,偷偷观察其神色。
见脸上显然露出纠结的神情,他趁热打铁道:「不止是考成法,张阁老那日说的,朕都深以为然。」
「度田丶一条鞭法丶京营改制丶海运丶官学等等,简直令朕豁然开朗!」
「吕卿啊,这才是为宗庙国家计,多跟张阁老学学。」
朱翊钧闲庭信步,嘴上说话情真意切。
新党?
谁说一定是张居正的新党,为什麽不能是朕的新党?
他当然不会全盘接收张居正新法的内容了。
其中局限性,不说别的,就是这度田的强压虚报,一条鞭法不顾经济规律凌虐北方,这些他都接受不了。
当然,老规矩,冠名权不争,内容可以优化嘛。
他还犯不着跟张居正抢功劳。
吕调阳却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哪怕他一身养气功夫,此时都忍不住频频皱眉,抓挠胳膊了。
张阁老与皇帝的共识,竟然还超过他这个多年副手丶心腹同道!?
张居正可没跟自己说得这麽全面!
什麽京营他都只模模糊糊听了几句。
官学丶海运又是要改什麽?
他此时已经不是狐疑了,反倒是有些心酸。
对自己这多年的老友,都有所保留,反而是对十岁天子和盘托出。
果然,学成文武艺,终究还是要货与帝王家。
话到嘴边,只能强颜欢笑道:「是,微臣是应该多与张阁老学一学。」
朱翊钧突然转过身。
诚挚地看着吕调阳:「不过吕卿说的,也颇为契合张阁老所言。」
「冯大伴与元辅,确实有些不合祖制。」
「那吕卿,你又对此次言官弹劾,有何看法?」
——
PS:有读者问到书友群的事,说一下,作者因为不可抗力,暂时不会创制任何形式的讨论组群。
另,别喷断章嘛,大家又爱养书,不这样引点追读,这书早就暴死了。而且,也只是在保留一章剧情完整的情况下,留了一点小尾巴。
总要考虑现实问题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