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如何?」
「朕冲龄践祚,不通政务,母后监国,深宫妇人,正需吕尚书开解一番,才好明白科道言官们义愤所在。」
高拱听小皇帝这话,着实有些道理。
言官群议汹汹固然可怕,但皇帝跟太后,终归是深宫妇孺,就怕不懂事态严重性。
也好,让吕调阳好好说说如今是什麽个局势。
想到这里,他转而看向吕调阳:「吕尚书,礼部的事明日再议吧,圣上有召,岂能推脱。」
吕调阳摸了摸怀中的奏疏,心里发苦。
如今言官抬出祖宗成法,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都说冯保身兼两职,不守祖制。
这话固然没错……可高拱不也是一样!
都位居首辅了,还任着吏部天官?
祖制这武器,冯保区区太监拿不起来就罢了,但对文官而言,却是通用的。
高拱只以为朝臣六部九卿都与他一条心,才敢这麽放肆大胆。
可若是有大臣一旦挑破高拱这一身职司,与冯保一般无二。
这弹劾冯保之事,就变成弹劾司礼监掌印与内阁首辅,要麽一起罢,要麽一起用。
总不能祖宗成法还选择性适用吧?
届时,无论是新党,还是李太后,都能和稀泥,藉口为朝局稳定故,将二人都轻轻放下。
非但如此,这次声势浩大的弹劾,言官们只用祖制攻讦冯保,怎麽无视了高拱?
元辅或许不知情,但这些言官究竟是为了国朝政局,还是借题发挥?
一旦追究下来,也必须有人负责。
这些言官,以及御史头子葛守礼,首当其冲!
而冯保方才拿出的结党之说,也就能作为插手御史台的由头了。
说白了,新党现在要做的,就是捞一手冯保,再断高拱一臂。
如此,便能既不把火烧得太旺,防止朝局动荡,却又能将高拱按住,直到他体面致仕。
这些,就是与冯保之间的默契了。
也是张居正临走前的交代。
而今日正要让杨博反水,把这一层揭开。
结果杨博屁股不乾净,刚一廷议,就被赶回去自陈罪过,疏乞罢免了。
杨博不成就算了吧,本来就是中途入伙的,他吕调阳来也是一样。
他怀中正备着礼科给事中的奏疏呢,就准备伺机而动呢!
结果,他也被皇帝打乱了布置。
这让他心下疑惑,是不是今天日子不好?
此时被皇帝和当朝首辅盯着,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了。
杨博和他是六部尚书,分量足够,其他言官,可不够格在高拱面前说话的。
当初户科给事中曹大埜(yě)弹劾高拱十大罪,第二天就被扔到乾州做判官去了,半点浪花都没掀起。
面对高拱,不能玩什麽循序渐进。
也罢,那便等明日廷议罢,高拱总归逃不脱这一遭的。
想到这里,他才朝御阶回话:「陛下固请,臣安敢不从。」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从御阶上,转身进了侧殿。
吕调阳无奈跟上。
路过同僚时,与王国光对视了一眼,悄然使了个眼色。
又朝着面色难看的冯保,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
吕调阳本是去往偏殿,结果到了偏殿,太监张鲸却说皇帝在文华殿外等他。
他不明就里,出了文华殿。
果然看到皇帝正在文华殿外等着。
吕调阳连忙上前行礼:「陛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解释道:「朕想了想,这事我母后应当也蒙在鼓里。」
「朕资质驽钝,就怕不能全然理解吕卿的话语。」
「吕卿不妨随我去见母后,向朕与母后一道分说。」
吕调阳一愣,旋即为难道:「陛下,微臣岂能随意踏足后宫……」
朱翊钧笑道:「去朕的乾清宫,母后正在我偏殿,受成国公的贺。」
说罢,便转身朝乾清宫去了。
还不忘招招手,示意吕调阳跟上。
吕调阳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朱翊钧走在前头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吕卿,不妨先与朕说说,这二职,为何不可兼任?」
前戏总要有的,不能一上来就直接给吕调阳上强度。
吕调阳恭谨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简单而言,便是这司礼监权势过大,举凡镇守太监的调派丶同三法司录囚丶备守坐营丶东厂等大权皆归司礼监。」
「掌印与首辅对柄机要;睑书丶秉笔与管文书房,则职同次相;其僚佐及小内使,俱以内翰自命;尤其内官监视吏部,掌升造差遣之事。」
「这是文。」
「而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领厂卫数百人,隶役数千,有兵戈刀甲,可缉捕丶监察丶刺奸。」
「这是武。」
「若是二者职权并于一人之手,内庭大权尽在指掌,无异于太阿倒持,乃是祸乱之始。」
无论准备怎麽反水,这政治正确不能丢下。
不管做什麽,反正嘴巴上说的,都得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