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臊子太多,面捞起来碗都快装不下。
费薄林把筷子斜插进面碗,单手拿碗,另一手拿鸡蛋,走回客厅时温伏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
“过来吃面。”他说。
温伏见他叫自己,才搬着凳子过来。
臊子占据了整个碗底,面闻着很香,温伏还没靠近就先咽了口唾沫。
他观察着费薄林的眼色,试试探探握住筷子,先抄了抄面碗底部,看到铺满的肉臊子,又抬头望向费薄林,高肿的眼里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费薄林问。
温伏沉默片刻:“……都是我的?”
费薄林无语得想发笑:“不然呢?”
家里也没穷到两个人分食一碗面的地步。
他话音一落,温伏埋头就开始吃。
才端出来的面温度很高,毫无疑问是烫嘴的,费薄林瞧温伏狼吞虎咽丝毫不带吹气的样儿,实在忍不住提醒:“慢点吃。”
边说边握着鸡蛋要往温伏额头上贴。
哪晓得手刚举起来,还没靠近温伏的脸,对方猛地起身,抱住脑袋就往旁边闪,筷子叮叮哐哐落到地上。
温伏侧着身,始终护着头,跌跌撞撞缩到墙边,起身时还一个踉跄绊倒了身下的塑料凳。
费薄林有些尴尬地举着鸡蛋:“你躲什么?”
对方过了几秒,才试着把挡住脑袋的胳膊放下来一半。
随即温伏看清费薄林手里的东西,自个儿也尴尬地放下手,擦擦人中,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鼻血。
他看看费薄林,又看看面,跟罚站似的沉默着,举止间略显无措,想过去接着吃,又忌惮费薄林不让。
费薄林今晚无奈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只是摇了摇头,用纸擦干净溅了油点的地面,捡起杂乱的筷子:“我重新给你拿一双。”
这回温伏倒是自觉,费薄林一回来,就瞧见他在位置上坐好了,正眼巴巴等着新筷子。
筷子递过去,费薄林第二次提醒:“慢点吃。”
大概是刚刚闯了祸,难免心虚,温伏这回乖乖放慢速度,小口吃起面来。
他的表现使得费薄林在这一瞬间乍然觉得,小孩子其实还是很好管的嘛。
结果温伏的斯文只坚持了三口,从第四口起,又开始龇牙咧嘴埋头狂造。
费薄林:“……”
他叹了口气,在举起鸡蛋以前先打招呼:“我拿鸡蛋给你滚一下伤,消肿的,不要躲。”
温伏还是唏哩呼噜地吃面。
费薄林问:“听到了吗?”
温伏没回答,费薄林确定他是听到了,于是敲敲桌子:“别人问你的时候,要回答。”
温伏停下吃面的动作,对着费薄林敲击在桌上的手指愣了愣神,接着仰起脖子,嘴角还带着吃面的油汤,点了一下头,小声但认真地说:“听到了。”
费薄林再次确定眼前的人,野蛮,但好管。
他掌着温伏的后脑勺,看得出来温伏第一时间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躲,不过那点动作很微妙,眨眼之间温伏就把脑袋挪到费薄林手心下。
鸡蛋贴到温伏额头上时,费薄林说:“会有点烫。”
温伏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不是在向自己提问,于是没说话。
整个过程他都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声音,费薄林越滚越陷入怀疑,怀疑鸡蛋是不是没起到作用。
直到手里的鸡蛋凉了,费薄林问温伏:“疼吗?”
温伏说:“痛。”
费薄林眼角一抽:“痛怎么不吭声?”
温伏不明就里,他认为痛不痛和吭不吭声是两码事:“说了就不痛吗?”
以前挨打的时候再怎么叫唤也不见人停,久而久之温伏就不出声了。
疼痛这种事,到了时候自然会消失的。
费薄林一时哑住,掂着手中的鸡蛋,虽然冷了,但扔掉未免可惜,干脆坐到旁边边剥边吃。
吃到一半,他脑子里拐不过这个弯,总觉得温伏问的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可说多了估计对方也听不懂,甚至很可能听两句就走神,最后费薄林只低声道:“下次痛了说一声,我会轻点。”
说完没听到声儿,一抬眼,温伏把脸埋在碗里,正努力舔干净最后一点肉末。
嘴里的鸡蛋顿时索然无味。
他塞下最后一口蛋,把温伏拎起来丢到卫生间,再将桌上的洗漱用品扔过去:“牙刷毛巾肥皂香皂都在里面,热水开关在右边,洗澡的时候尽量别碰到伤口。”
费薄林不太喜欢跟人分享私人用品,所以肥皂香皂都给温伏拿了新的。
叮嘱完一切,他自认没有疏漏了,再回去看碗——温伏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整个碗舔得光亮。
半晌卫生间里没动静,他又走过去,发现温伏站在浴霸底下,仰头对着俩大灯发呆,怀里抱着塑料袋,纹丝不动。
“又怎么了?”费薄林问。
温伏摇摇头,关上门,不多时里头传出水声。
按照温伏以往的习惯,不管到了哪儿,为了节约水费,洗澡的速度都非常快,可今天在费薄林家里,头顶的浴霸很暖和,热水也很暖和,他磨磨蹭蹭洗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