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暮鼓 朝阳在阴霾下缓缓透出微温,昨夜的露珠尚未蒸化。 今日,有身着猩红缎纹阔袖海青,背负赤线锁边白绢剑囊,头戴焰轮层鳞垂珠塔冠的觉者游历归来,纵身落足佛国金顶。 久违的面孔,熟悉的诗号,梵海惊鸿踏上暮鼓,霎时风云暗涌。 濛烟微光无碍心眼,久别再见亲密依旧,迎上前去的法涛无赦慢慢道: “你……回来了。” 语气之中虽以感慨为多,但仍有一份清晰可闻的欣喜在其中。 迟疑停顿非为生疏,仅因如今时机有恙。 “人间是暂宿,众生皆过客。” 重逢第一句,犹原语带机锋,一如当初三尊同修印证佛理之情境。 “无去,无回。” 但可惜,少了一人终究不得圆满……心有猜测的金刚尊当即转移话题:“这段期间,你去了何处?” 可惜个性笃实忠厚的僧者忘了自己向来不长言辞。 这点一如既往,而觉者亦然。 “我不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而归来,而是我的归来代表我的问题。” 法涛无赦一愣。 相携并进多年,自是明了彼此性格,何况梵海惊鸿本身便是萨埵三尊中质疑心最强者。 因此金刚尊欣喜于故友未变之同时,却也深切忧伤其不变: “你的出现,代表质疑。” “魔氛充斥,天门清圣,荡然无存。”摩诃尊声音粗豪,显闻一身绝不会为外物所动摇的坚毅风骨。 “你听说了一步禅空之事?” 金刚尊借发问导入正题,挚交选在这个时间点回归理由显而易见。 “宁愿不听。” 梵海惊鸿偏首阖目。 “天下无佛,天下无魔,佛魔无别,共处天下。”见状,法涛无赦遂将彼此期许愿景和盘托出。 “他能解一时之危,能解开因果吗?”这位常对同修所提出的法有所质疑的觉者言辞仍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自业自得,佛法并非万能,神通不敌业力,何况一介人身。” 话音落,双方视线交会一瞬,读懂摩诃尊态度的金刚尊显然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 “不是万能,就不做吗?难以成事,便不做吗?无法改变,就不做吗?”连声反问刻显僧者渡世决心。 “佛有三不渡,无缘者不渡,无信者不渡,无愿者不渡。” 风声转急曳动竹枝,似是对当下佛辩的无言应和。 “此不渡所说的,不是真正的不渡,更非排斥受渡者,而是佛门反求诸己。过去无法可渡,现在渡之。现在无法可渡,未来渡之。” 旁征博引于早早修得智慧的双尊而言只是寻常,关键仍在印证。 “你可有想过,不是现在无法,而是方法不对、想法不对、做法不对。”阅历广博的梵海惊鸿当即反问一句。 “用三不对诠释三不渡吗?”法涛无赦微微凝眸。 “真要诠释,”摩诃尊显然早有觉悟,“只需一字。” “何字?” 拧眉的金刚尊额间隐见折痕。 一挥衣袖,梵海惊鸿果决明快道:“斩!”简洁一字掷地有声,逆风吹衣袍猎猎作响更显刚直气魄。 闻言叹息一声的法涛无赦眉心折痕更深:“你变了,当真变了。” 僧者决定收回一开始的评价。 当初摩诃尊为了求法另辟蹊径,於多年前出走,从此音讯全无,不想再见竟是如此模样。 在同修看来走向极端的梵海惊鸿对此倒似不以为意:“这是吾的法。” 金刚尊:“本座看不出,你现在所修的是哪一种法。” 摩诃尊:“常法!” “夺取性命,何以为常?” “纵恶,又是什么法?” “这是慈悲法门的意义。” “你讲慈悲?” 慈悲二字入耳,宛若想起肩负禁剑之重的梵海惊鸿情绪愈发波动,脱口言辞倍见激烈,声声句句皆是无辜众生。 “你看过盲信外道,而被火祭的婴儿吗?那不是慈悲!你见过逆伦弑亲的儿子吗?那不是慈悲!你见过被剥皮的僧众,就因为他奉佛的方式不对……那更不是慈悲!” 竹移影动投落一片阴翳洒在岩架鼓座基石之上。 微妙的咫尺间距恰恰割开双尊分立,摩诃尊一步一句宛若擂鼓捶心。 “一步禅空只是推迟因果,这……不是慈悲!”将菩提尊同样囊括当中的作结话语意带扼腕,喟叹执迷众生。 “看来那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说话间,法涛无赦看向对方面庞,目光不自觉于梵海惊鸿右额紫焰流纹逡巡片刻。 “我不介意接受质疑。” 对此,摩诃尊回望目光一片坦然,负背的颠倒梦想恰是最好的证明。 “你也不该逃避我的质疑。” “质疑,从不存在,只有信念无所不存。”刚硬五官一如其主不为轻言动摇,金刚尊道,“慈悲,怎能存于杀戮。” “法,千千万万,无一定论。” “这不是恣意妄为的理由,否则天门又何需防范其他法门。” 梵海惊鸿语气一哂:“原来你还记得顾及天门。” 若否对此存疑,这名求法在外以求自悟的觉者又何必匆匆赶回,终归心有挂碍难舍而已。 听出弦外之音的法涛无赦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回神道: “本座不会让天门为难,同时也相信一步禅空的努力,绝不会白费。” “所以,你还是选择支持他。” “而你,不能接受这种支持。” “萨埵三尊的责任,你还记得吗?”摩诃尊问。 “真想不到,为了求法而另辟蹊径不惜出走的你,竟说了责任两字。” 金刚尊难得讶然,率性语气宣告彼此追责立场对调。 “我的